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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郡其实有点饿了，昨晚餐桌上没正经吃上几口，接到电话就马上就赶来了。这会儿挨着女儿坐下，捧起餐盒后，他才感觉胃不是很舒服。

    聂筠不是挑食的小孩儿，唯独吃不了一点肥rou，咬了一口包子发现干菜馅里混了些绞碎的脂渣，连忙捂着嘴冲爸爸使劲挥爪，拧着小小的眉头要吐出来。

    聂斐然抬眼一看，手忙脚乱的地去包里找纸巾，陆郡则很自然地打开手掌接住了女儿吐出来的一口包子，然后起身去垃圾桶扔了，顺便在水箱边洗了手。

    他面上不显什么，好像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很多细节包裹在这些日常里。

    一开始，聂筠是不亲近陆郡的，因为他的出现确实晚了几年。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就算不懂，他们也天然有自己的一套评价体系，谁是真心待他们，他们反倒比大人的感觉还敏锐。

    好在陆郡总算能吸取教训，在孩子面前，他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权势和金钱，俯下身子，一切从零开始，真心换真心，。

    等孩子感受到被爱被支持时，愿意开口认他这个“爸爸”不过水到渠成。

    “要我说，您爱人真不错。”分餐的师傅这会儿闲得慌，端着碗白粥站旁边从头看到尾，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聂斐然笑笑，笑得有几分茫然，把那半只剩下的包子拈到自己饭盒里，不知如何接这无头无尾的话，只好低头扒了口盘子里的茄汁豆。

    接下来，直至抵达山脚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但这不妨碍聂筠重拾好心情，也许她是远足的以来最开心的一个上午。

    虽然两个大人别扭了几年，然而呵护女儿永远是不用商量的共识。所以对离婚的真正含义，聂筠模糊知道，却没有因此愁眉苦脸过，一直是他俩的小太阳。

    毕竟完整的家庭不一定等同于完整的爱，后者明显重要得多。

    陆郡不由分说地接手了所有东西，只给聂斐然留一个背包。两人一左一右牵着聂筠的手，分别回应着她一路不停的十万个为什么，但却连彼此的眼神都不曾撞到。

    小姑娘笑眯眯地跟小伙伴介绍陆郡，不过三言两语后难免开始孩子间无厘头的攀比：“怎么样，昨天没骗你吧？我爸爸才是最高的！”

    小伙伴不服气：“我爸爸明年就会超过了！”

    聂筠被激发出小小的好胜心，闻言目光殷切地仰视陆郡：“Daddy，你今年再长十厘米好不好……五厘米也行？”

    话一出口，周围大人都笑。

    陆郡忍俊不禁，假意思考一番后，面露为难道：“有点儿困难，但Daddy努力争取。”

    聂筠差点又要跟他走一套拉钩流程，不过突然想起什么，先去缠了聂斐然：“爸爸，除了喝牛奶，还有吃什么可以快点长高？”

    聂斐然唯恐自己也背上指标，忙着抢答：“多吃鸡蛋和rourou噢，还有水果蔬菜，不挑食的宝贝就会长高。”

    很明显这是对女儿的叮嘱，然而聂筠一扭头，一板一眼交待起陆郡：“Daddy，听到吗，你不能挑食噢。”

    孩子就是纽带，没这个小机灵在中间联系彼此的话，两个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间接对话了。

    陆郡好脾气好耐心地答应着女儿，还得时刻留意着她不被路面凹凸不平的地方绊倒。

    此时正是下坡，聂斐然的注意力同样在聂筠身上，自己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块，失去平衡后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往后倒的时候陆郡及时伸手抓住他一只袖子，又顺着肩膀往上轻巧地一托，他才不至于滑倒。

    依然是一触即分，聂斐然觉得自己特别没用，简直在对方面前出尽洋相。

    往前走了几步后，他想说句谢谢，然而刚转过脸，陆郡便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按照学校安排，到达山脚的休闲山庄就可以自由活动，可以选择乘坐安排的大巴回到市区，也可以留在山庄里的农家乐再住一晚。

    聂斐然是额外请了一天假来的，如果多住一晚就得再续半天。

    陆郡倒是无所谓，自己是老板自己说了算，但聂斐然清楚，他的行程并不会多轻松。

    好在最后聂筠自己决定要回家，两人也就不用纠结。

    陆郡的车一直没走，司机很快把车开过来，副驾坐着早上赶过来的助理张卜。聂斐然没见过他，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抱着孩子上了车。

    张卜到公司两个月了，原来陆郡的私人事务全权由吴慧统筹，今年吴慧待产，顾不过那么大摊子工作，公司才新招了他来分担一部分。

    对陆郡的家事他了解得七七八八。而今天之前，他去送过郁禾很多次，就自然以为郁禾是陆郡的结婚对象。

    不过现在看来，陆总的感情生活好像还要复杂。

    他是好奇，但直觉告诉他做好这份工作的关键就是收起好奇心，所以他没怎么敢盯住聂斐然多看，只是目光聚拢在笔电上，按照慧姐整理好的待办事项一一跟陆郡确认着。

    在说了几个工作上的事后，张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从前座倾身:“陆总，那个，昨天申请的直升机还需要吗？如果不需要今天会送回去保养。”

    陆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xue，冷声应:“不要了。”

    聂斐然对陆郡公司的事不感兴趣，抱着搭车的心理，尽可能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听到直升机耳朵还是竖了竖。

    他猜陆郡昨天原本要回璟市工作的。

    下山恢复信号时候，聂斐然的手机就一直在弹消息，他把提示音关了，上车后聂筠一睡，他就举着手机翻看工作群错过的信息。

    其间颜饶上线，问他玩得如何，他回了一个小狗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颜饶：“几点散，我过来接你们呗？那边大巴可是好等。”

    聂斐然余光扫到陆郡西裤的裤腿溅了几处泥点子，不想扯太远，想想拒绝了颜饶的好意:“心领了心领了，别麻烦，明天公司见。”

    进了市区，司机很有眼色，问也没问先把车开到了聂斐然家楼下。

    车外风大，聂斐然把外套包在熟睡的聂筠身上，开车门下去后陆郡也从车尾绕了过来。

    他从陆郡手上接过登山包，因为陆郡下属在，他语气不好太生硬，只客气道:“今天太晚了，明天还上班，就不请你上去坐了，路上注意安全。”

    实际不管时间早还是晚，工作日还是假期，聂斐然从来没允许他踏进过那个家一步。

    陆郡低头，看着抱着孩子的男人，伸手替聂筠揽了一下头发，点头:“嗯。”

    等聂斐然转身上楼，陆郡坐回车中，沉默地注视着单元灯从一楼亮到六楼，直到最后，右边那间的厨房亮起暖黄色的光，这才跟司机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