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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6/6页)
变态度,不要小瞧我,同情我,更不要假惺惺地演什么‘英雄救美’,简直愚蠢至极。我的话说完了,太子殿下慢走。” 李承乾还真就闷不吭声走开了,只是没走出多远,又从雨幕中折了回来。他回来的步伐太急,撑伞的宫人都没有跟上。 2 “不是的。不是你成了坤泽的事让我对你转变了态度。” 李承乾说得仓促,湿发散下几缕,雨水飘进了他喉咙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李承泽,改变我的,是你的死讯。那时我才意识到我不愿你死,我想让你活着,仅此而已。” 千丝万缕穿心而过,李承泽与他可怜巴巴的弟弟面面相觑,他想要抛去早就被压得支离破碎的体面,想要破口大骂你装什么浪子回头的好人,推我下河的不是你吗,这些年你少在皇帝面前告我黑状了吗,要不是有你暗中协助,范闲又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连根拔除我京中的势力。 可他攥着袖边抖了又抖,只从齿缝间挤出细若游丝一句话。 “我方才还想杀你。” 李承乾仍望着他笑,澄澈又悲戚,像一只湿淋淋的小动物。 南庆疆域辽阔,宫中的御厨自然也是做什么菜系的都有。饶是如此,范闲看到宫仆收拾干净那堆没人吃的杏仁之后往桌上摆了两碗胡辣汤,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一时语塞。 “陛下,您大晚上的喝这么重盐重辣的汤,不大健康吧?” “朕的身体自有御医调养,你cao什么心?都当上皇帝了,若是还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饮食,朕这个皇帝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2 看庆帝已经拿起了调羹,他也不好再矫情,说了一句陛下好气魄,也跟着把五彩瓷碗端了起来。 刚喝进去一口他就皱起了脸,这汤的味道也太呛了,咽下去的过程简直是让他的食道受了一趟刑。看他喝得龇牙咧嘴,庆帝笑了笑,将喝了一半的汤放回了桌面上。 “胡辣汤的味道是好是坏,取决于加在里面的香料。” 范闲舌头发麻,说话也有些不清不楚。“真没想到……嘶……您对烹饪还有些研究。” 庆帝面色和缓,松懈地揣着袖子,看起来还挺有兴致和他的宝贝私生子讨论这些闲事。“你娘下厨时,朕也为她打过几次下手。民以食为天,不少为人处事的道理都能从烹调中领悟到。就好比这胡辣汤中的胡椒,原本是小小的一整粒,非要被外力碾碎成粉末,才能派上用场。有的人,也是如此。” 范闲停下了吞咽。 “想做一道好汤,离不开香料。胡椒就是个极好的调味品,但也仅止于此了,你不会看到有人拿胡椒做主菜。范闲啊,你那一碗汤之所以难以下咽,就是因为,胡椒放多了。” 可他李承泽不是胡椒。他是个人。 范闲深吸一口气,把勺子放到一旁,一鼓作气捧着碗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啪的一下把汤碗顿到桌子上,眉不皱眼不眨,任由那碗浓稠辛辣的热汤在他肠胃里翻江倒海。 “巧了陛下,我口味重。” 2 庆帝怔了片刻,一双老辣鹰目罕见地闪过些许恍惚,似是忆起了故人,面上竟缓缓带起笑意。 “你这般做派,与你亡故的母亲,倒是十分相像。” 范闲虽未见过亲娘,却也能从身边人口中拼凑出一个值得敬重的奇女子形象。庆帝很少提及叶轻眉,范闲心中猜想,估计是他不婚主义的摩登老娘让这位封建帝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他看庆帝说完那句之后又是沉默,以为这人喝汤喝上了头,打算酝酿一下给他掰扯掰扯老爸老妈浪漫史。但庆帝思忖之后,开口却是问他,“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陛下已有圣裁,儿臣不敢妄言。” 庆帝挥手叫人,侯公公弓着腰将两人的汤碗撤下,留给父子二人足够大的空间叙一叙家常。 “你们三人,一人一个故事版本。承泽害人,你救人,承乾害己。你说,朕该信哪一个说法?” 范闲不知庆帝到底将今晚这出套娃似的戏中戏看明白了多少,只能揣摩着应道,“陛下既已禁足了太子,想必是信了太子的说法。” 庆帝对这个回答却是不甚满意。他冷笑一声,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朕,是他们的父亲。你真以为朕会不清楚承乾做不出什么样的事,承泽又做得出什么样的事?只是由此事可见,承乾之懦与承泽之恶,都比朕原本想的要严重得多。” 你自己造的孽你怪谁,人家是吃饱了饭骂厨子,你是自己做的饭难吃还要骂隔壁的厨子。 2 范闲腹诽不止,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聆听着父皇的教诲。庆帝看他一眼,话锋一转,没再提今日之事,反而问起可有人拿他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身份做过文章,范闲心想你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那就赶紧放我回去当普通村民,嘴上还是客套了一通,扯了一堆儿臣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儿臣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那都是身外物之类的套话空话。 庆帝却没被他绕进去,只泰然自若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盏,一边吹开茶叶一边平平淡淡开了口。 “这些岂是能儿戏的。老三,你这般不上心,朕怎么能放心把储君之位交给你啊?” 范闲来到李承泽床前时,已是到了后半夜。庆帝新调来的那批侍卫看得严,他只能趁着交接班的间隙偷偷翻窗溜进来。 他跳下窗的动作有些迟缓,关窗时慢了一步,跟着他进屋的不止一席泼洒在地的月色,还有习习凉风也趁虚而入,害得床榻上的人打了个娇气的小喷嚏。 “二殿下。”他轻声唤道。被褥里缩成一团的人对他的呼唤声充耳不闻,似乎还缩得更紧了。 范闲心中揣着重重心事,说话也有些生硬。 “不要蒙头睡了,容易喘不上气。” 要你假好心?怎么一个两个都爱专门来我面前充当大善人。李承泽心里烦躁,闷声讽道,“小范大人还是快回去吧,我有癔症,别伤着你。” 我只是想救你。事态紧急,那是我当时脑子里唯一能破出困局的法子。这句话就在范闲嘴边含着,任凭他有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口。 2 他如何说得出口。若是没有太子在最后关头扛下罪责,今晚的事将如何收场,他不敢去想象。 李承泽缓缓坐起,一双乌眼布满血丝,范闲心头一颤,不由自主走上前去,坐到了床边。李承泽骨节分明的细手就搭在一旁,范闲稍微挪动个几厘米就能握到,但他的指尖只轻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这个胆量。 “范闲。”李承泽突然开口,嘴边也习惯性地抿出了几分薄笑。 “父皇在我兵败后曾对我说,若是承乾继位,他会做个仁主,我若继位,京都必将血流成河。那时我嗤之以鼻,现在看来,父皇对我的看法,比我自己看得还要准。” 后天添加的坤泽信香在帐幔之间浮荡,模板化的甜,与李承泽此刻倦惫的眉眼骨皮格格不入。 范闲心生不安,沉声说道,“二殿下,你说过,你所做之事只为求生。” “既是如此,既是如此……” 李承泽似哭似笑,十指深深陷入被褥之中。 “你们一个个的,为何非要逼着我问心有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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