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贪嗔痴【剧情章】 (第3/3页)

“我会替小玖报仇雪恨，但我不想看你把命赔进去。孟珂，我真说不清你是在折磨自己，折磨我，还是折磨那些恶人……我不想再和你撕扯下去了，我后悔了。”

    “你后悔的事可真多。”

    孟珂目光狰狞，野兽一样：

    “后悔没销毁录像，后悔把我从天桥上拉下来，后悔帮我报仇……这就是你最恶心的地方，纪盛，要么做个干净的好人，光明磊落，要么就做个彻底的恶人，杀伐果断。可你偏偏是个软弱的骑墙派，想守住道义良心，又想痛快地报复，但你不是超人，所以守不住任何一方，你的准则里透出一股塑料制品的刺鼻气味，脆弱、廉价、假惺惺……每当看到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我都想用指甲撕下你这张伪善的脸……”

    “你在嫉妒。”

    纪盛打断了他的话，平静极了：

    “见我保持理智，你嫉妒了。你知道我是对的，你嫉妒了……你想把我拉进你的巢xue、你的火坑、你的活地狱。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我的处事准则，不可能因为你的胡言乱语而动摇。别痴心妄想了，孟珂。”

    纪盛拢了拢头发，迎着孟珂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我再纠正你一次，孟珂，我从没后悔救下你。你鄙夷我也好，憎恨我也罢，你大可以认为我虚伪透顶，但让我眼睁睁地看你送死，这做不到，哪怕重来一万次，我也做不到。”

    1

    孟珂的表情变了，他的脸颊在抽动：“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不是吗？”

    纪盛的眼神锋利极了，像淬着寒光的匕首，轻易地刺穿了伪装。

    孟珂猛地站起身，他一脚踢开纪盛，想大步离开，却被对方一下子按倒在沙发上，被死死地卡住膝盖、按着胸膛。

    纪盛垂下眼睛看他，手臂线条绷得紧紧的，呼吸带动着肌rou起伏不断，越来越急促，看得孟珂的胃像被捏紧了：“滚下去！”

    他抬肘撞向纪盛的下颌，却被轻松地避开了。纪盛硬掰过他的头：“孟珂！”

    他继续用手背抽打孟珂的脸颊：“你明白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孟珂，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信赖你、在意你，我像你但又不像你……别嘲笑或否认，没有用。”

    “你我之间，早就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了，但却没人敢说，偏要像两个哑巴一样保持沉默。现在我不想忍了，好了，那我来说。”

    “我不想看你受虐待，更不想看你送死，因为会头疼、会恶心、会难过、会哭……别说我自作多情，别说你毫不在乎，你是怎样看我的，我一清二楚。”

    “哈……”孟珂短促地笑了声：“你把这出口伤人、强jianian厮打的关系叫做朋友？”

    1

    “别用这些违心的话把我推开，再告诉你一遍，没有用。”

    纪盛居高临下地看他：“你知道我了解你，别白费力气了，你只是不想让我拦着你寻死罢了。”

    孟珂脸色一僵，他不耐地挥开了纪盛的手，用脚狠狠踹他：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孟珂像发了狂，阴鸷暴躁，一脚接一脚：

    “朋友？朋友？去你妈的朋友……你贱不贱？我强jianian过你，你算计过我，这还叫朋友？你他妈贱不贱？”

    纪盛任由他踢打，一双眼瞳镜子似的，明晃晃地映出孟珂的躁郁、自厌、痛苦。看得孟珂恼羞成怒，猛地掐住了纪盛的脖子：

    “小玖去华昭解约的前夜，我做了个梦。”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梦见你和小玖在国外结婚了。”

    “梦醒后的滋味可真心酸。回想你们打情骂俏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眼泪，直愣愣地坐在夜里哭，简直能哭出太平洋。”

    1

    “但是哭着骂着，我竟然认命了。我对小玖的那些妄想，就像玻璃似的碎了满地，真是解脱又绝望……最后我甚至像中了邪，觉得这桩婚事不是个烂结局。”

    “如果，我想的是如果，如果你某天甩了梁辰，追求小玖，我大概不会阻拦。小玖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在恋爱里也算得上一心一意，就算你真欺负他，我也能一拳抡到你脸上……”

    “把挚爱托付给朋友，这感觉也没那么差，想着想着，好像也能结结巴巴地祝福几句，毕竟我和小玖永远不可能了。”

    纪盛的胃里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说不清的滋味直冲头顶，让他一时眼圈发红。

    “然后第二天小玖就死了，是被你间接害死的。”

    孟珂的眼眶也是红的，他挤出两声冷笑，有些勉强：“那起事故不该全怪你，你只是想让我和陈章反目，你想算计的是我……但这些没意义，小玖死了，而我还幻想过把他托付给你，就因为那点似是而非的、像是友情的东西……”

    “你觉得我该释怀吗？朋友间接害死了我爱的人，你觉得我该宽宏大量？你和梁辰订婚，而我守着梦里的孤魂，夜不能寐，五内俱焚……现在你劝我别去寻死，盼我长命百岁，这他妈就是你说的友情？如果我原谅这一切，是不是犯贱？”

    没人说话，室内只余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一浪又一浪，像激烈的海啸。青天白日下，二十四度的气温，他们却内外冰凉、浑身打颤、脸色惨白，像在太阳下逐渐腐烂的死人。

    孟珂的手松开了，在纪盛的脖颈上留下红色的指痕。

    “滚下去。”

    1

    他狠狠砸下几个字：“现在，给我滚。”

    纪盛离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一人。

    再也忍不住了，孟珂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沙发上。泪水像决堤的山洪，轰轰烈烈地冲出眼眶，将他浸泡在铺天盖地的黑潮里。

    他太压抑了，也习惯被折磨了，甚至打算一头栽向毁灭，可却突然有人说我信任你、在意你、我是你的朋友、你不能寻死……他才意识到这便是仅有的温情了，他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失去了挚爱、遭朋友背叛、被仇敌包养、最终买凶杀人……他才二十四岁，却是个下贱的禁脔、恶毒的罪犯。他没救了，他该去死，但那个“朋友”却伸出手来，想将他拉出深渊……他应该寻机将这背叛者拽下来，既然决定复仇就该做得彻底、杀得干净。可他为什么他要推开纪盛？他对友情究竟还有什么奢求？他既憎恨纪盛，又贪恋那点温暖，他又何尝不是软弱的骑墙派？

    乱了，全乱了……热泪奔涌而下，脑中一片空白。他二十四岁，若再早五年，他会和纪盛玉石俱焚，若再晚五年，或许他已不在意背叛。但这出惨剧恰巧爆发在这二十四岁的夏季，孟玖死在了他爱得最炽烈的时候，死在了赢得自由的瞬间。

    爱情、仇恨、道义、友情……绳索的活扣勒紧了，缠着他的脖子，最终变成死结。

    而他解不开、挣不脱，像被挂在桅杆上，等待他的只有窒息、吊死、风干。

    这是他的命、他的罪，他必须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