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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静水微澜 (第1/1页)
16静水微澜 女娲宫门口,一汪活泉已经冻死,徒留一片坚冰。那本是香客们入殿前,净手之处。 净手,洁面,以示虔诚。 梁国贵族不崇信巫、道之言。他们律法严明,唯认冷刀与长枪。但隋风对这些敬奉神明之事,却一贯细致。至少在我面前是的。 他瞅了一眼冰凌子,索性俯身蹲下,捧起一沃新雪来搓手。 临入女娲殿时,我不由回头看向尨山的方向。只见天地间一片霭霭浮白,山影朦胧隐约。那时我告诉他祝祷该去山上,距离天神更近,祈愿容易被听到。他便连夜带我上了尨山。 我滞了滞,方回了神,同他一般,捧起雪来净手。 这里距离邺都,有不短的路程。新年还未至,百姓都在等着入了新春,才会来拜谒女娲神像。偌大的宫里,只有北角一个扫雪的老伯,正蹒跚走着。 那老伯看见隋风,顿时在萧寒的北风中笑了一下。灰白的髯须随着那笑容抖动着。他似乎并不识得隋风的真正身份。 隋风脚步稍住,也朝那老伯微笑。 “你常来吗。”我忍不住问。 隋风不言,拉着我进殿去。 玉石雕就的女娲庄丽而悲悯,手托净瓶,看向殿下芸芸众生。檀色的绸布铺在供桌上,桌前摆着两枚占卜用的龟背,边角已经磨得有些薄了,上头也遍布着刮痕。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隋风径自去燃香,他跪于蒲团,身姿挺拔,两手持香举于头顶。口中也是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使得我不由去想他冠冕加身,以梁王的身份走上祭台时,会是什么模样。 我缓缓拿起香线,下意识又看他一眼。 眼下他一身便服,气度郎朗。他两目微阖之际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便睁开眼,转过眸子来。 那眼瞳漆黑如夜,映着殿外莹白积雪,瞬时布上了两小团浅色的影子。 在这瞬间,他不是梁王,不是梁太子,只是隋风。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请完香,又龟卜了一副大吉的卦象,隋风显得很开怀。他拉我去后殿吃粥。 女娲宫备有素粥,以供香客歇脚。我与他相对坐在榉木小桌边,他倒了杯热茶,为我烫好竹箸与汤匙。我们很默契的没有言语,只是重现着过往的一点一滴。 来上粥的是那名老伯,他似乎与隋风格外熟稔,还给了他两碟小菜。 不巧的是,隋风一口粥还未吃到嘴里,护卫封衍便兀然前来,撩袍稳稳跪在屋外道: “属下有事禀明!” 隋风脸上浮出些许不悦,倒也未说什么,一刻不停出去了。 我到底是生出了些好奇,转头向那老伯问道:“阿伯,他常来吗?” 遗憾的是,这老伯是名哑巴。他很努力地向我打着手势,又咿咿呀呀地又笑又哼。可我实在看不明白。 他忽略了我的不解,仍是自顾自“说”着,“说”到兴头,他倒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又用手指沾沾,画出一棵树来。 我盯着那棵歪歪扭扭的小树,思绪懵懂,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隋风回来时,情绪略显不佳,不知封衍与他说了什么。没待两刻,他便带着我回宫了。 我重新换上了右丞相的朝服,跟在他身后,走入高殿。 几名士大夫聚在那里,御史领头,向他讲述着各路王侯公子已经入了梁境,不日,便要安排他们的住宿与朝觐事宜。 我侧耳倾听,可他们只谈及了赵太子将入邺都,并未说过赵王。 为何隋风却告诉我赵王会来? 我揣着这个疑问,旁听着他们的廷议。 这个疑惑,在玉台大宴的头一天被解开。 玉台大宴的头一天晚上,隋风让我穿戴整齐,与他一起去见见贵客。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令我十分不安。风雪肆虐,我们穿行于深重的内闱,走上一处高阁。 阁中,地龙生得很旺。随着我们的前行,宫人连续拉开了三道绢纱屏风。 忽而丝竹袅袅,隐有歌女清婉的嗓音传出。 待最后一扇绘屏被拉开时,两名男子各坐一席、傍与美酒清歌的场面映入我眼帘。听到响动,其中一名华服青年立时回头,看到我先是一愣,而后倏地绽开笑颜: “子玉哥哥!”他起身朝我大步走来,上下打量着我,“你还好好活着!那就好、一切都好……” 这便是赵太子,赵瑜本尊。 而另一名中年男子则身形清矍仍如当时,髯须理得整齐不苟,乌发束着嵌玉冠。那眉眼间带着不少经年累月的沧桑,眼窝微凹。他看向我时并无太多惊讶,只是静水微澜。 我们对视了片刻后,各自移开目光。 静默良久,我还是朝他拜了一道: “草民严玦,见过赵王。” 隋风先我一步入厅,擦着我的衣角走了过去,哼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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