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灰s的梦 (第1/1页)

    萧羽帆又在发呆了。

    教室後排的窗边，十一月的冷风从破裂的窗框缝隙灌进来，他缩了缩脖子，把那件洗到发白的运动外套拉链拉到最高。黑板上的数学公式在他眼里就像天书，老师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却无法在脑海里组成任何意义。

    他想的是别的事情。

    如果有钱的话……

    这个念头每天都会在脑海里浮现无数次，像一首单曲循环的歌，永远播放，永远没有答案。

    如果有钱，他会先买一件真正保暖的羽绒外套，不是市集上那种一碰就会掉毛的仿货。然後给NN买药，那种能真正止住她膝盖疼痛的药，不是药局里最便宜的那一种。再来……也许租一间有暖气的公寓？不用再住在那栋连热水都不稳定的老旧建筑里。

    也许还能买张机票，离开这个鬼地方。

    萧羽帆看向窗外，灰扑扑的天空下是这座东欧小城永远不变的景sE——破旧的苏联式公寓楼、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路边摇摇yu坠的巴士站牌。这里不是什麽旅游胜地，不是布拉格也不是布达佩斯，这只是一个连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城市，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mama当年为什麽要来这里。

    东欧根本不是移民国家，这里的人自己都想往外跑，往西欧跑，往美国跑。可她偏偏选择了这里，在这里未婚生下他，然後把刚满月的婴儿塞给NN，就消失了。

    十八年了，萧羽帆连她的照片都没有一张。

    NN说，你mama是个漂亮的nV人，但命不好。至於为什麽命不好，为什麽要来东欧，为什麽要抛下他，NN从来不肯多说。每次问起，老人家就会叹气，然後转身去厨房煮那锅永远只有马铃薯和卷心菜的汤。

    「萧！你在听吗？」

    数学老师的声音突然变大，萧羽帆回过神来，发现全班都在看他。老师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带着习以为常的厌烦。

    「抱歉。」萧羽帆随口应付。

    「下课後留下来。」老师说完就继续讲课，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萧羽帆耸耸肩，反正他也习惯了。在老师眼里，他就是那种「没救了」的学生；在同学眼里，他是小混混、社会闲散人员、最好不要惹的那种人。

    这些标签贴在他身上已经好几年了。

    一开始他还会生气，会想解释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但後来他发现，解释没有用。当你穷到连校服都买不起，当你每天中午只能啃一个面包当午餐，当你放学後要去街角的小卖部帮忙搬货赚点零钱时，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解释。

    他们只看见你破旧的衣服、凶狠的眼神、还有那GU穷人特有的绝望气息。

    所以萧羽帆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不管他做什麽，在这些人眼里他都是那个「不会有什麽前途」的萧羽帆。

    下课钟声响起时，萧羽帆没有马上离开座位。他看着其他同学三三两两走出教室，聊着周末要去哪里玩、最新的电影、谁和谁在交往。那些对话离他很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萧，你可以走了。」数学老师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疲惫。

    萧羽帆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老师。

    「我知道你不会听课，也知道你大概不会毕业。」老师收拾着课本，连看都没看他，「但至少别在我的课上睡觉，这是我最後的要求。去吧。」

    萧羽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最後还是选择沉默。他背起那个补了好几次的背包，走出教室。

    走廊上很冷，暖气系统又坏了，这在这所学校是常态。萧羽帆把手cHa进口袋里，朝着楼梯口走去。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

    如果有钱的话……

    这个念头又回来了。

    如果有钱，他就不用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如果有钱，他可以专心读书，可以像其他同学一样计画未来，可以不用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计算下个月的生活费够不够用。

    但他没有钱。他穷，真的很穷。

    走出校门时，天空开始飘起细雨。萧羽帆没有伞，他加快脚步，朝着那栋他和NN住了十八年的老公寓走去。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但他已经习惯了。

    在这个灰sE的城市里，萧羽帆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人在乎他的梦想，没有人在乎他每天想些什麽。

    但他还是会想——如果有钱的话，他会做什麽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至少，它让他在这个无望的现实里，还能保有一丝做梦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