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呕吐 (第1/1页)

    据吃过食尸鱼的其他怪物形容，这种鱼味道苦涩。作为对食物质量有着高要求的人，你自认没有虐待他人吃难吃东西的倾向。为了替他缓解这种苦味，你特意吩咐负责烹饪的手下做成了糖醋的。

    后厨甚至还做了摆盘，这条活着时看着磕碜的食尸鱼被切成鱼片后勉强能看，酷似人类手掌的鱼鳍被切割下来放在瓷碟的一侧，浇上了番茄酱汁。

    他迟疑地拿起刀叉，随后闭上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块鱼片。

    “好吃吗？”

    你这问题仅仅是纯然的好奇。

    “……”他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堪堪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他似乎考虑着应该如何回答你，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不好吃。”

    你支着下巴继续问他：“味道是怎么样的？”

    “像是洒上带血味糖浆的苦胆，”他捂住嘴巴垂下头，掩饰自己不适的表情，“非常非常腥臭。”

    看来糖醋的处理失败了。不过也在意料之中，难吃的玩意儿不会因为撒上厚厚的调味料就变得好吃，有些东西天生就是连饲料都不配当的垃圾。

    你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他一声，他看了你一会儿，提起刀叉继续食用那盘食尸鱼。

    你用调羹搅拌着自己碗里的浓汤，看他的吃相。据你观察，一般来说他吃东西会大口大口吃，会让他的腮因为咀嚼一鼓一鼓。虽然每口吃得很大，但咀嚼倒是细嚼慢咽，并且只会把嘴里的咽下之后才会吃下一口。

    吃相谈不上优雅，不过餐桌礼仪算是及格。但这次他却吃得斯文许多，甚至能看得出他对下一口的踌躇。他这样吃也很有意思，只不过，你想，吃得越慢，不就越能感受到散发在舌苔上的味道吗？

    虽然进展缓慢，但最终他还是吃完了他的晚餐——大抵吃完。最后剩下几只人掌状的鱼鳍仍安静地躺在瓷碟里，埋在厚厚的番茄酱汁下。

    他的叉子划过瓷碟发出声响，随后又划了一下。

    “不想吃了吗？”

    你征询他的意见，带点慵懒的调子。他抬头观察了几秒你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

    他终于拿叉子插起了一片鱼鳍，酷似缩小人掌的鱼鳍看上去非常滑腻。那质感令人反胃，你认为不如去吃真的。

    他张开唇吞了进去，然后咀嚼、咀嚼——

    “呕……呜！”

    他突然捂住嘴，嘴里的鱼鳍甚至还没咽下去。你看见他惊恐地看了你一眼，眼眶竟然有些发红，然后张皇地起身向往外走。

    你拧起眉毛：“怎么——”

    你的话没问完，他也没坚持到离开大厅。只是转身堪堪走了几步，便再也憋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呕……呃、咳咳！呕——呜哈……”

    你没有表情地看着他背对你呕吐。他呕吐的悲鸣声很好听，但你并不想看见他吐出来的那些东西。要是他的呕吐不伴随着呕吐物，那你倒是很乐意继续听这样的声音。

    “哈……哈……”

    似乎终于告一段落，他的声音只余下了喘息。你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来。

    “抱歉……”他抬起头有些恐慌地看着你，刚刚经历一场反呕，使他的声音低哑而粘稠，“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脸因为呕吐而布满了红晕，染红了他的眼眶和耳垂，甚至连蜜色的脖子都红了一片。生理性的泪水在他眼睛里堆积，带着将溢未溢的状态，使他的蓝眼珠带着一种朦胧的明亮。

    涂抹着草莓酱的蜂蜜松饼。撒着糖霜的蓝莓浆果。

    你几乎是立时就咬住了口腔内壁，这时你的余光瞥见地面上的狼藉，又把你从食欲旺盛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然后你发现了他僵硬的姿态。他为什么这么恐慌？他是认为你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吗？

    你尝试顺着他的想法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语气模糊地说：

    “浪费粮食可不好，可得把你吐出来的都舔干净呢。”

    他猛地咬住下唇，视线下移去看他吐出来的rou糜。你看见他无意识颤抖的肩膀，像是冬天要冻死的犬科动物。他尝试回复你：

    “我、我——”

    你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我开玩笑的。”你漫不经心地继续道，拍了拍手，两只怪物拿着清扫工具走了进来，“站起来，去吃饭后甜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