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表情 (第1/1页)

    按理来说，让你去尝试你菜谱以外的食物，他本不应这么简单就获得你的许可。

    他本该付出更多代价才是，在一旁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时，你这么想道。

    能够从秦朗摆弄那些厨具的模样看出来，他的确习惯于煮饭，但也仅仅只是熟练而已。食材处理得利落但粗糙，对调料的取用也并不精细，你倒是不知道他何来的自信要来改善你的饮食。

    他手里的食材是你手下的怪物采集而来。那些倒胃口的变异动物你断然是不会入口，因此，秦朗只能在蔬菜水果中挑选可制作的菜肴。

    ——当然，纯素宴对你来说太搞笑了。既然秦朗那么积极，那么他的大腿rou可以用作这一餐的压轴。

    只是无伤大雅的一小块，为了避免像之前那样使他失血过多，你甚至默许了这道本应最受瞩目的菜最后制作。

    “其实，”秦朗一边处理着生菜，一边向你搭话，“蔬菜是比rou类更稀有的东西。安全区里除去居住的地方，能用以耕作的土地并不多。而在野外……打猎甚至比采摘更安全。”

    因为那些怪物会守在成熟果实附近，哪怕它们并不会去吃。

    “反正这些叶子也没什么食用价值，”你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切菜的动作，“rou类才更能补充能量吧？”

    “呃。但对人类来说，不管好不好吃，蔬菜是必须要摄取的东西啊。”秦朗垂下眉毛，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过我会尽量做得好吃的……”

    你模糊地回应了他一声。

    连那种草叶子也是用以维持他们的必需品，人类所需要的必需品也太多了。而那些怪物们只要没受致命伤，有rou可以吃，就能一直活下去。

    让一个人类变成不会呼吸的rou块很简单，但要是让一个人类活下去可真麻烦。你一直不喜欢麻烦的事。

    你陷入了一些思绪，这使你和他之间的谈话有了一段沉默的间隔。但很快你就回过了神，因为你意识到他在看你。

    秦朗在看你。

    虽然你并没有把视线的焦点放在他身上，但余光却能很清楚地捕捉到他的神情。真奇怪，他连处理食材的手都停下来了，难道他在躲懒不成？

    他皱着眉毛。看你的眼神像是在探究一本晦涩难懂的书。

    他就那么无言地看了你一会儿，随后便将头转了回去，继续处理他案板上的食材。

    “你在看什么？”

    你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清洗土豆的动作慢了下来，几乎是脱口而出：“抱歉——”

    “我是在问你，”你语气沉凝下去，伸手抓住他下巴将他脸转过来，“你在看什么？”

    他明朗的蓝眼睛略带慌张地看向你。

    “我在看，你……”他视线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回了你的脸上，“你的表情。”

    你费解地侧了一下头，不明白自己的表情有什么可看的：“什么意思？”

    “……”

    秦朗沉默了一会儿。

    他可能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说，或者该说到什么地步。

    他实际是有些寡言的。他脑子里好像总是兜转着东西，因为他说出口的少，所以他保留不说出口的部分就多。如果挖出脑浆就能完全一个人的想法的话，那应该会省不少事。

    他最好自己开口。

    “刚才的表情，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最终秦朗还是说了出来，他仿佛有些困惑，“那让你看上去，有些——有一些真实？”

    “真实是什么意思，”他的确没有在说谎，因此你才比他更困惑，“我又不是假的。”

    “嗯……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拧起眉头凝视着他。但他实实在在榨不出其他词汇来了，你也只好放开了手。

    他揉了揉被捏红的下巴，为了缓和气氛，拿起他先前处理的土豆询问你：“做土豆饼可以吗？”

    “无所谓。”

    你对这些菜肴毫无期待，反正你顶多也只尝两口。

    得到你的答案后他抿起了嘴唇，转身继续摆弄手头的活计。过了几分钟，他有些不安地开口：

    “其实，里苏阁下，如果你不喜欢这种事，你不必强迫自己接受。”

    他没头没尾的话让你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只是向你提出一些我觉得可以的尝试，但你并没有必要这么配合我。”秦朗停下手，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去做。如果吃这些人类的食物并不会让你高兴的话，就不要去吃。你随时可以拒绝我的，里苏。让你做你不感兴趣的事绝不是我的本意。”

    “……”

    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你有点被震惊到了。这是你第一次有如此震惊的情绪，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他——他说的就好像他在强迫你干什么令你委屈的事一样。你甚至不能把自己和他说的那个委曲求全的家伙对上号。

    而实际上，务实的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一种激烈的情绪顶上了你的肺部，同时又仿佛带着朦胧的恼怒。

    “你不会觉得，”你出口的话语很慢，就像是将那些字嚼碎了再往外吐，“有谁可以强迫我干什么吧？”

    “……嗯？”

    秦朗怔了一下。

    你垂下眼睑，把秦朗放下来的手抓住，摁回到他正在处理的土豆上。在你手指底下，被皮rou包裹的骨头非常脆弱。你一时想将它狠狠捏碎，一时又想做些别的什么。

    你不清楚除了捏碎外的第二个选项是什么。

    “我只会应允我感兴趣的事。既然我同意了，那我就会好好吃完。”你眯起眼睛，能听到他手骨因握力过重而发出的悲鸣，“秦朗，别不是你在找着借口，想要半途而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