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负责的承诺 (第1/1页)

    “等、等等！”尔后秦朗才意识到你话语中的含义，他急匆匆地开口，“你完全不必做这种事，这些并不是我当初见到的那群人，他们只是隶属于同一个组织而已——”

    “说太迟了。”

    你平淡地宣布了结果，没有费心去听秦朗七拐八拐的申明。

    随后有人类恐慌的尖叫声传来，秦朗抱着书从这偏僻处往前踏了几步，看见了远处街道上的rou沫。

    或者说rou泥。好几滩rou泥分布在街道上，混合着黑色布料，像是被捣碎碾平了一样，涂抹在街道的地面上。周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凭着本能尖叫逃窜。

    “那个人突然就被碾碎了——怎么回事？！”

    “连骨头都成了齑粉，和rou混合在了一起——”

    “是怪物——”

    “只能是怪物！它们潜入了安全区！”

    “救命！救命！教廷人员在哪？！”

    你随着秦朗的目光鉴赏了几秒自己的手笔，那细腻的rou泥让你联想到在面包片上抹开的果酱，你应该试试荤三明治的。

    但很快人类那些不间断的叫嚷令你不快了起来，你正准备让他们永远安静下来，就被秦朗挡住了。

    他双手还抱着一大摞书，动作起来就很笨拙。他挡在你面前，有些急切地：

    “快走！”

    “哈？”你挑起眉毛，虽说你原本就打算要离开，但他的语气就好像要落荒而逃似的，“为什么？”

    “造成的sao动太大了，教廷一定会来的。”秦朗咬着嘴唇，垂下眉毛看着你，“趁还没有到那种麻烦的地步，我们最好先走——”

    “能有什么麻烦？”你摁住秦朗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麻烦的到底是哪方？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呢，秦朗？”

    不知何时，嘈杂的周遭已经彻底安静了。

    非常安静。大概只能听见你和他之间的呼吸声。

    秦朗意识到这点后，你听见他的心跳加重了几分。他眨了眨眼睛，凝滞了几秒钟，转过身去。

    rou泥。所有的一切都是rou泥。街道像一块巨大的石板面包，大片大片的rou泥像是果酱一样涂抹在上边，几乎要覆盖满这个街区。

    血腥味好像这时才迟迟地飘散过来。

    “你的建议到底是在为谁避免麻烦？”

    你用听不出什么感情的语调继续问道。

    “什么……？”

    他可最好别装傻。

    他应该很清楚才是，人类对你来说比豆腐还不如，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揉拧成泥。而他明明应该知道，居然还建议你「快走」，为了避免「麻烦」。

    到底谁才是他想要避免的「麻烦」呢？

    “我把可能造成麻烦的存在都解决了，”你脸色冷淡下去，语调却仿佛带着笑意，“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我，”秦朗似乎仍陷在这冲击性的场景中，回答都慢了几拍，“我说的麻烦不是他们……”

    “嗯。”你冷冷地往下问，“那是谁？”

    “是教廷！”秦朗像是猛地回过了神，加大了音量，转过头用那双眼睛有些焦虑地望向你，“这里死了这么多人，那边肯定会有察觉。他们和普通人类不一样，对付怪物有他们特有的手段。那些圣水和术法说不定也会对你有用——”

    真奇怪，他那急迫担忧的语气听上去居然不像假的。就好像和那地上一滩滩他的同胞比起来，你竟更让他忧虑。什么时候这个笨嘴拙舌的人演技天赋能这么高超了？

    他大概是企图说些讨你高兴的话，好从你指出的问题中脱身。可真够拼命的，因此你的心情便更往下沉了一度。

    “我就不说其他的了。更本质的问题是，”

    你猛地抓住他的肩头把他怼到一旁粗糙的墙面上。秦朗还在说着的话被你粗暴的动作截断了，他的后脑勺因为惯性狠狠地撞上了墙，发出实心的碰撞声。血流出得很快，不一会儿就顺着他的发尾一路流淌到脖颈，再顺着衣领缝隙往下滑去。

    看，豆腐。

    你抓住的肩头传来了骨头摩擦的声音，只要再稍微使点劲，他的这部分也可以被碾成rou泥。秦朗带着不知所措的吃痛表情看着你。

    你上翘着嘴角，接着道：

    “你有什么担心我的必要？要是你说的破教廷，真的能——哈。真的能把我留在这里，那我可看不出对你有任何坏处。不会再有人切割你，更重要的是，你再也不必担心三天后你meimei会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笑意没有抵达眼底。

    在你主动提到他meimei后，秦朗的瞳孔颤抖了一下。

    rou体上的痛苦令他紧皱着眉毛，他就混杂着这样的神情垂下眼睛，仗着比你稍高的那几公分看着你。

    “你……你说的好像没错。”他复杂地开口，似乎为了缓和疼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抓住你的手腕，“一般人大概都会这样想。那是更轻松的想法。”

    “怎么，你不是一般人，”因着心情的恶劣，你的语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笑意味的轻视，“还是说你是个被切割都能爽的受虐狂？”

    “不是。里苏，”他的眼神像是一潭水，沉沉地包含着你不能识别的情绪，那样看着你，“只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无法去做那样轻松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和你有过交易，我承诺过会支付对你的债务，不是吗？”

    “什么？”

    你眯起眼睛，不知道话题如何转换到这个上面。

    “我当初是抱着觉悟来向你寻求拯救我meimei的方法的。无论你提出的债务条款有多不合理，只要我答应了，只要不触碰到我的底线，那我就会尽全力做到。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人是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秦朗很认真地说，“并不能因为对方是广义上的好人，才去严格遵守；是广义上的坏人，就可以大义凛然的撕毁条约。承诺就是承诺。如果你真的半途因为教廷出了意外，那我的债务要向谁还清？”

    “……”

    你像看另外一个物种一样看着他，手指因为极度的困惑而松下了力道。他肩膀颤抖了一下，轻轻嘶了一声。

    债务——

    你记得，你明明从来就没有认真告知过他到底欠着什么债务。只是随着心情随意加减，像是把玩一个趁手的玩具一样，用债务当玩趣一般把玩他。

    是个人都知道没有明确界定的高利贷就是个无底洞，没有人会去认真计较要往里面投入多少才能填满。负债人就算把自己的血rou内脏都完全付出，也不可能换来一句钱债两清。

    没有人会把模糊不清的高利贷真的当做债务去认真践行。所有人都只会把它当做没有尽头的痛苦深渊，只有彻底的死亡将其才能终结。

    真是诡异。

    你凝视着秦朗的脸，想在其中探查到弄虚作假的成分。但令你惊诧的是，他似乎真的是认真的。

    他何止是没有选择轻松的事，他选择负责的是沉重到你都为之侧目的玩意儿。

    你张了张嘴，但一时之间你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就像第一次见他一样，稀奇而又仔细地看着他，好似要把他的脸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真是抱歉啊，里苏，我知道很奇怪。”秦朗复杂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沉重的无奈感更多是针对于他自己，“但……我就是这样一个迂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