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日长何计到潢昏 (第2/2页)

而皇后在她没用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她照顾的，因此按照常理，安陵容生病后，处境应该不怎么好。但百里华还算在意安陵容，不仅亲自看过一次，也派过宫人送东西，看在别人眼里，也不敢怠慢她。

    其实这宫里拜高踩低，大多数时候只体现在无法告状的怠慢，倒不会直接什么都不给，或者克扣的特别明显。当然一直不得宠没有地位的人，使银子上下润滑很正常，不然的话，在这种用人力提供服务的年代，在哪儿都觉得难受，是很正常的。

    低位嫔妃往往也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是衣服，布料送到尚服局还不知道要被如何推脱，能拿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人家绝对不会说不给你做，只是前面排着的都是得宠的妃嫔，位高的娘娘，你自己掂量掂量，能挤上去吗？所以，还不如自己带着宫女，能做的都做了。

    又比如饮食，家具，一样都是羊rou的份例，做成烤羊腿，还是红焖羊rou，还是羊rou汤，或者是又老又韧咬不动，也看不出来部位的东西，那就完全看厨子怎么伺候。没有地位，没有宠爱，还没有银子，只能是人家怎么安排，就怎么吃。

    自然，若是能够搭上得宠或者有地位的嫔妃，自然也有一点便宜占，也算找到了个小老板，奉承的好了，也算一条生存之道。此举在个宫中十分寻常，譬如安陵容和甄嬛沈眉庄，譬如秦芳仪和表姐陆昭仪……

    当然若是连这种心性和口才也没有，也没有本事得宠，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心气不平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在这宫里好歹衣食不缺，一辈子被人伺候，说不得比在宫外还是好一些。像是甄嬛这种千金小姐瞧不上没心气的活法，但那些宫女或者小户人家出身的妃嫔，能过上这种日子，也不算太差。

    桃叶在御前伺候，看似风光，举足轻重，还混不到后宫里一个最低位置的小主编制呢。人生的高低与悲喜，往往并不相通。

    一行人到了安陵容的繁英阁，粗使的小太监一见到百里华的步辇，连忙飞奔进去报信。不一会儿，安陵容便亲自迎了出来。出乎百里华意料的是，甄嬛居然也在。

    两人联袂行礼，看上去倒是挺和睦的。

    百里华叫两人起来：“本宫只是一时兴起，请安后来看看安才人。没想到婉贵嫔也在。”

    甄嬛仍然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一身素服，不御珠翠，看上去比养病的安陵容打扮还寒酸一些。但她向来聪明，知道自己不能背个不敬皇后，能满宫乱窜却不能去请安，这像话吗？

    于是她主动出言解释：“臣妾自从小产后，身体虚弱，缠绵病榻，最近可以走动了，所以才想着来看看安meimei，不想竟然和娘娘心意相通。”

    百里华见安陵容忙着招待自己，叫人上茶上果子，一时也没有心情停留，拦住了她：“安才人不必忙了，你还病着，就别cao心了，本宫看看你就走。看你的气色，倒确实好了很多，让太医开点药膳方子好生调养吧。元气不足，什么病都不好治。”

    安陵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罗衣，那颜色娇嫩，衬得她也像是枝头桃花，有一种娇怯之美。听了百里华的话，低着头道：“多谢娘娘关怀，都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

    她的双眼雾蒙蒙的，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姿态婉转地抬起头来看了百里华一眼，轻声道：“听说，宫里新进一位李更衣，娘娘……也见了吧？”

    这眼神中似乎有点关心。

    百里华嗯了一声，中肯道：“歌儿唱的很好，人也长得清新漂亮，迟早的事罢了。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好好养着身子才最要紧。”

    安陵容本来是想问她会不会难过，这会儿却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甄嬛先是惊讶，不知道安陵容何时与元绮夫人有了这么深的交情，竟能让从来不和任何人走得近的她纡尊降贵过来看望，此刻心中又有些诡异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道：“红颜未老，新欢频出，娘娘难道不伤心吗？”

    这话其实不算有恶意，但是挺微妙的，算是交浅言深的范例。

    百里华听了，仍旧是淡淡的，神态似是无懈可击，竟然没什么反应：“有什么好难过的？不管是谁脱颖而出，陛下总不会忘了本宫。再说，要吃醋，要难过，早在meimei你们入宫的时候就吃醋过了。”

    甄嬛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娘娘所求，难道就只有陛下新欢之余，不忘旧爱吗？”

    她毕竟年轻，心气也高。

    百里华很有耐心，平静地看着她：“婉贵嫔以为本宫所求很少吗？说句不客气的话，本宫也曾经小产过，陛下并未忘了本宫。而你，这段日子以来，将陛下拒之门外，他可还曾想起你吗？身在宫中，冷暖自知，你自以为坚守底线，殊不知，可能底线就是错的。”

    甄嬛一时怔怔。

    安陵容听得半懂不懂，因为她心里对皇帝没有一点男女之情，反倒没明白这两人追求的有什么不同。在她看来，无非是百里华得到了，甄嬛没有而已。

    甄嬛沉默片刻，涌上眼泪，喃喃道：“冷暖自知……”

    百里华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出现一个全新的想法，意味深长道：“何况，若说让陛下念念不忘，那么除了当初的纯元皇后，便再没有其他人了，meimei你虽然年轻，可经历的已经不少，应该知道，人得活在当下。本宫言尽于此，这就告辞。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吧。”

    安陵容不料她这就要走，连忙站起身，脸上竟然有几分不舍之色：“娘娘……”

    百里华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好好养着，就别送了，等会本宫叫人送点银耳和黄芪来，你叫太医看了，做给你吃。”

    她做事利索，说着已经起身走了出去，甄嬛和安陵容只能匆匆行礼送别。等人走后，甄嬛越想越想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陵容，你和元绮夫人，如今很好么？”

    安陵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茫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