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命中注定你倒霉 (第2/2页)

 系统又疑惑：“所以……你要杀她，就是要离间她和皇帝之间的感情？”

    百里华微微摇头，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在暖轿暗淡的光线中，那双眼睛闪闪发亮，像狼捕猎前兴奋地等待。她不厌其烦地跟系统解释：“感情，对于政治生物，和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永远只是微不足道的。对于我，图谋的是玄凌的感情，但我不是让他爱上我，是让他爱上他自己快乐的感觉，无所不能的幻觉，所以他会离不开我的。

    但玄凌和太后的感情还有什么破坏的余地吗？一个男人，一个拥有一切的男人，知道自己有这个机会，是因为母亲出轨背叛他的父亲，更为了自己又背叛这个情人，而这个情人曾经权倾天下，将他压迫成渺小的一个脆弱的小东西。这种经历之下，感情，早就不能细看。玄凌自己心里也知道，太后也知道。所以太后闭门不出，所以玄凌也不算多孝顺。

    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是玄凌认为，母亲仍然是自己的母亲，感情尴尬，但利益永远一致。太后是皇权的一部分，玄凌是皇权的代言人，他们以为，他们是一体的，是永恒的，这条脐带永远不会断开……”

    系统听着，忽然间感觉着温柔的呢喃让自己体会到何为汗毛倒竖的战栗。但也可能是它的错觉，因为它不是人类，或许感觉得不对。它有点勉强地跟上思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让玄凌意识到，太后和他并不是一体的？因为她选择了宜修，是一种背叛？”

    百里华的语气温柔：“我只是要让他感觉到，太后和他不是一体，至于到底是不是……你听说过困龙井吗？狭窄的水底，无法离开的地方，捆着那么多铁链，既然谁都离不开，某种意义上，谁和谁不是命运共同体呢？比如这会儿要是有叛军打过来，嫔妃宫女，凤子龙孙，太后皇帝，都有可能会死，谁会在乎他们关系好不好？”

    系统一时默然。

    百里华很快恢复平常，肯定：“反正，这就是我的打算。华妃还没倒台，一切都还有时间，不急。”

    系统意识到攻心的厉害，也意识到百里华干坏事的时候，那若无其事的态度，不仅毫无负罪感，甚至还有一种深入人心幽微，探秘的同时轻轻拨动一下，啪嗒，一枚弹珠脱离轨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画面感。

    一切看上去都太轻松写意，而她，满心愉悦。天生的犯罪者，怪不得系统判定她是最合适的任务者。

    它产生了好学之心：“再说说，再说说。”

    百里华无奈：“说什么？”

    系统单纯只是对她的思维方式感兴趣，就提要求：“说说别人和玄凌的利益关系，你的逻辑我没太明白，但是我很想知道。”

    百里华不是回顾现场型的反社会，但她在执行计划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倾诉欲。以前没有安全的对象，现在却不介意对系统说说，谈兴正浓，就从善如流道：“比如说，你认为太后的利益和宜修的利益一致吗？华妃的利益和慕容家的利益一致吗？”

    系统绞尽脑汁，不太确定：“都不一致？宜修反正不这样认为，否则的话，她不会一直在搞事。按照太后的思路和需求，最好是宜修稳坐皇后之位，生个嫡子，立为太子，嗯……太后的思路是抓大放小，重点在于自己有，而不是别人有没有。如果实在没有嫡子，太后肯定会推动皇后收养，事实上宜修后来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来不及了，而且皇长子没用。华妃表面上看，和慕容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其实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百里华很满意，接话：“华妃和慕容家高度绑定，是所有人给她和慕容家的幻觉，她就像一个遥控器，一个指示灯，她的待遇，就是皇帝对慕容家的态度。虽然确实是这样，可是真的完全一样，能高度一致吗？华妃想要高度一致吗？她肯定不想。但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有人的路都已经被注定，华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要爱，要荣华富贵，要傲视妃嫔，可是她的欲望不切实际，她的爱情被卡在皇帝的利益，皇后的利益，慕容家的利益之间，自以为花团锦簇，实际上空中楼阁，从来没有生长的土壤。就像是皇后，她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没有人回答，她只会得到失败。”

    理性在这里只会得到痛苦，明白一切只会绝望，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是死亡到来，百里华有时候也觉得：“无知懵懂，才是一种幸福。”

    系统唏嘘。

    “就好像甄嬛，她能够成功活下来，能够成功当上太后，因为甄家没有强势到可以和皇帝一起挤压她的生命，因为她学会了靠近皇帝的利益，又很幸运。确实是一种幸运，因为其他人做不到。选择永远存在，但她们不会去选，甚至根本看不到。慕容世兰怎么抛弃家族，怎么切割清楚？就算她愿意，那欢宜香这件事能过去吗？流产掉的孩子，能当做没有存在过吗？就像是皇后，她能原谅朱柔则和玄凌毁灭过自己吗？结局已经在开端注定，困龙井里，哪有逃出生天？”百里华摇摇头。

    她感觉自己越说越感慨，越说越唏嘘，太感性了，这样不好，于是赶紧打住。

    系统若有所思：“那你呢？因为你没有自己的利益，你的利益就是玄凌，所以你可以毫无所求，也就立于不败之地？”

    百里华望着暖轿中暗淡的虚空：“没错，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难免有自己的欲望，尤其这宫里全都是精神失常的变态和疯子，谁有理性呢？她们都开着失控的车，车祸是迟早的结果。而我，正因为我不在命中注定的范围，所以跳出来后，不仅毫无所求，还觉得很无聊呢。”

    所以她从来不去多想别人的命运，悲哀又疯狂，全是失序的混乱，再怎么看，也只会看出淋漓泼血的丑陋。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态度很健康。

    不一时，来到仪元殿，玄凌大概是回程的路上又想了些有的没的，脸上表情不是很愉悦，应该是在生太后的闷气。

    百里华还戴着太后给的满池娇步摇，走上前主动拉住他的手，笑意盈盈，驱散了玄凌心中的冷酷无情——然后准备给他来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