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祭 (第1/1页)

    大裕国祭，新皇登基，告示天下。

    年仅十四周岁的少年帝王，身披精改过的黄袍，在当朝首辅程潇的扶持下，敬天焚香，改年号为太玄，宣告即位。

    一切按照一早便安排好的流程进行，除了，国祭场外，一处高楼上似有铁器反着日光，瞄准了祭场正中央站立的一君一臣。

    守在暗处的护卫向上通报过后，便整队前往那座高楼拿人。

    程潇接到下属消息后便要领着少帝回宫。

    他下的命令落实得迅速，只是在护着少帝上马车时不防一只冷箭袭来，程潇离少帝最近，眼疾手快将少帝拉开，箭头擦着程潇的颈侧划过，那处薄弱的皮rou瞬间渗血，将程潇暗紫色的官服晕得更深。

    少帝还是首次见身边人与死亡擦肩而过，不免有了慌乱：“程潇！”

    程潇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将少帝推入马车，放下帘子后从袖中取了块丝帕出来将伤口捂住，还有心情矫正他的称呼：“陛下，在外不要直呼臣的姓名，叫首辅便是。”

    他这样教训人倒是一点没将帝王威严放在心上，引得几个临时调来护圣的卫兵隐蔽的鄙夷。

    也不知道程潇是看见了不理还是没见着，他只是遥遥看了一眼箭矢射来的方向，心下有了判定，待血止住后翻身上马，护着少帝回了宫。

    回到宫中书房，程潇止住了少帝传召御医的打算，叫人在书房内好生待着，便整理了官服往宫外去。

    刺客自然是抓到了的，只是这刺客的身份，怕是要惊掉京城众人的下巴。

    程潇自然不在意外的那群人中，他坐在被捆得难以动弹还强撑着死死不愿下跪的人面前，端着一杯茶水，也不看他，凉凉道：“谢将军，谋反可是大罪。”

    是了，在程潇面前跪着的，正是三代单传的镇国将军。年少时一战成名，享有无数佳人倾心的谢荆元。

    谢荆元此时脸上挂了彩，棱角分明的脸上青筋暴起：“程潇，你既然知道谋反是大罪，你还做出了如此多的错事？你这些年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的吗？”

    程潇看了一眼他充满怒意的双瞳，发了个无实义的气音：“读来无用的书，现在想想真是浪费了不少时光去做这等闲事。”

    没等谢荆元再开口骂他，程潇又开口接道：“不过本官看谢将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知道要将自己从谋反案中摘个干净，无论本官如何相求都不愿出手相助，今日倒是只身一人跑来国祭上伏击新帝。”

    他将手上还烫着的茶水往谢荆元头上一浇，持着茶杯，用另一头的杯壁挑起谢荆元的下巴：“还是说谢将军是觉得除你手下那些人外，个个都是废物，在一座小小的高楼里不能耐你如何呢？”

    谢荆元被浇了一头热水，眉头紧紧皱起，转头一扭，离开还带着热度的茶杯口，语气生硬：“我替万民除去你这个jianian臣有什么错？难道还放着你祸害江山吗？”

    “谢将军的意思是你那箭羽对准的是本官了？”程潇嗤笑一声，将茶杯放回一旁的桌上，“那明日大理寺提审你的时候，谢将军大可以呈上这等说词，看有几人会信你这说法。”

    谢荆元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后槽牙，他也是一时糊涂，听说朝中乱党之首终于露面，还是与自己多年相识的程潇后，一路从京外架马奔驰入京，寻了座高楼，没看清情况便只想着将这贼子射杀当场，现在倒是白白落了这小人把柄。

    程潇抬眼示意左右将谢荆元按下，全身被缚的人挣扎两下还是被迫下跪，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看，仿佛要用眼刀从他身上剜下一块rou来。

    “我要是你，这种时候就不会露出这种神情。”程潇冷冷开口道。

    几乎是他一开口的同时，谢荆元就感受到了危机：“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潇此时倒是没和他打哑谜的意思，笑着坦白道：“抓住你的，和今日看见你被擒的都是我手下的人，对外，今日国祭的刺客还未落网。也就是说，谢将军不想将军府上二老落得和家父一样当初的下场，此时最不该的，就是惹怒我。”

    谢大将军何时受过这气，当即就扯着身上困缚着的锁链要发作，又被程潇一句话按下所有动作。

    “想来谢将军这些年虽不在京城，但应该还不至于连这些年几位落马官员的姓名都没听过，也应该能明白他们落马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谢荆元呆住了，他先前倒是真没考虑这么多，不然也不至于今日听了程潇之名就急匆匆跑来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约莫五年前，朝政混乱，不同于谢老将军明哲保身，悄然脱离乱臣贼子的谋反乱流之举，当时的现任首辅，程潇之父，程林，无愧于清流之首之名，一头栽入与谋逆之臣的斗争之中。

    结果可想而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非但没有拨乱反正，反而被倒扣一桩谋反的罪名，虽说一时间证据不齐，只有程林一人入狱考察，但整个首辅府迅速衰败，被株连九族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彼时的程潇不过是一介白衣，身无官职，一时间上诉都无门。

    原先锦衣玉食的大公子也是此时才感觉到世间薄凉，四处奔波求告父亲的旧友，却是频频吃到闭门羹，更有甚者对其恶语直言，几日下来人消瘦得同一只薄竹一般。

    由程潇这么一提，谢荆元便明白了这几年落马的这些人的共通点，他们都是在当年那场灾难之中选择袖手旁观的程林旧友。

    程潇见他的神情变化，就知道他这是想通了，嘴角一勾又问道：“说来本官当年还去谢将军府上求助过呢，也不知道谢将军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年是什么反应。”

    谢荆元的脸色瞬间灰暗下来，他怎么不记得，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