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劝慰 (第1/1页)

    顾裕丰又开始会给顾雨宸带糖葫芦，他拿来，然后递到他手上，可是顾雨宸不想吃，还会都吐了个干净。

    可顾裕丰锲而不舍，三天两头就买，沉生旁敲侧击，说二夫人大抵是不想吃这些，他说没事，就害怕他会想吃又没有。

    陪他熬着怀孕的日子，顾裕丰的内心有了不小的变化。

    顾雨宸不常对自己开口，自己问什么，他却又会回答。久而久之，他摸不透顾雨宸的心思，还特地问起颂菊，如今顾雨宸到底如何想。颂菊会回答，却不会再像当初，违心地装作毕恭毕敬：“少爷怕您不开心。”

    “他开心吗？”顾裕丰问得幼稚，可他迫切想知道。

    “少爷说了，不打紧，您开心就好。”

    他一来二往推托得得体，但这并非顾裕丰想要。顾裕丰依旧一无所获，守在顾雨宸身边希望得到他一句指示，哪怕只是说一句，今日天气如何，他也乐意听。

    顾雨宸平静地坐在那里，不悲伤也不喜悦，终于主动开口，也是托自己又带来些医书，自顾自看着学着，态度冷淡麻木，丝毫不管外界的事。

    “这孩子出生之后会留在你身边的，不用担心。”顾裕丰小心翼翼，说完便赶紧看向顾雨宸，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的手悄悄伸向顾雨宸的手边，本以为已足够隐秘，却还是被他发觉。

    顾雨宸挪了挪自己的手，眼神从书上移开，但看向了一边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等三个月过去，我再亲自感谢你。”

    “感谢我哪用等到三个月之后……”顾裕丰本还有些暗喜，可仔细琢磨，他瞬间又懂得了他这句话的深意，赶紧急切辩解，“不对宸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个月后，我定会亲自感谢你。”

    那份莫名的恐惧，在顾雨宸一遍又一遍相同的重复中，终于被他切实感受。

    外面有阳光，有树叶的投影，四季又将要走入秋日，那个被残忍对待的大雪之后，顾雨宸再未有过身体这么温暖的时候，只是除了待在屋内，他如今却也哪里都去不了。

    顾裕丰做不做试探，顾雨宸也都认命了。

    顾裕丰当然成为了懦夫，他只能尽量无视顾雨宸的无助，迎难而上，强行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是想他一直痛苦，顾裕丰心情复杂，其实是自己如今更想多多看到顾雨宸。

    被徐义真拆穿之后，他的自信也好似没了之前那般强势，开始隐隐在心中对自己怀疑，这并非他自愿更无法控制。

    只是顾雨宸日日寡欢，直到有一日有一人前来主动拜访了他，而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顾雨宸被顾裕丰再带回来的事情，她全知晓，又在听闻了顾雨宸如今的精神状态，细想之后，给身边的丫头说了声不妙。

    小丫鬟妙芸自她幼时便一直跟着她，听到徐义真要前往，也点头赞同：“那顾三郎确实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受尽苛待，孩子也不能自己养，实在是命运坎坷。正好夫人在国外时也是学得心理医学，也为二夫人排排忧愁。”

    “在国外学得东西，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用上。我们去看看吧，大家都在这地方待着，也还是要活下去才是，可不能随便就放弃了性命。”

    顾雨宸没想过徐义真会亲自来拜访，他站在敞开的屋门前，仔细看着远处，两个不断向自己走来的身影，一时没完全反应过来。

    颂菊也没有认出来人，直到他们都已经站在台阶下说话，她才后知后觉，这竟然是大夫人。

    “听闻你又怀孕了，结果今日才得空探望，还请三郎莫怪。”

    顾雨宸瞪大双眼，不过仅仅是一瞬，他就赶紧做出请的手势，往屋内指引，生怕有怠慢：“竟是大夫人前来，一时未认出是我不是。快请进吧，外面风大。”

    出乎意料，让他没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颂菊也赶紧进来帮着安排，妙芸却在进入后拉住了她，让她与自己一起隐在了帘布后面，有意不去打扰他们二人的对话。

    顾雨宸未见过徐义真，之前仅凭他人的言语知道她是温润和善，可也不能断定是敌是友。顾雨宸忐忑着，低下眼睛敢看着茶水桌面，却就是不敢对她直视。

    徐义真试图从他的面貌上，去了解他的如今，可他根本不看自己，勇敢和怯懦混在一起，直接显出了他的谨小慎微。

    过去顾裕丰传来的信里，顾雨宸总是缠人不放、刁蛮任性的脾气，今日一见，这过瘦的身躯加之凸起的肚子，她哪怕再心有准备，也怎么都想象不到。

    这不是顾家三少爷的顾雨宸，这是遍体鳞伤后勉强喘息的顾雨宸，是早已心中千疮百孔的可怜人。

    “刘mama对我说，以前人们都称呼你为三郎，我也就干脆这么叫你了，你别介意。”

    “没事的，大夫人想要怎么叫都行，我没意见。”

    “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怎么你好像就这么怕我啊。”她是有意这样问起他，只有知道答案，才能不断深入。

    徐义真以为他还会不顾一切地爱着顾裕丰，甚至对自己敌对仇视，可如今见了他，仅仅是凄凉来形容都觉得不够。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不做装扮只是清洗干净，显得他更加苍白无力。

    可顾雨宸比她想象得还会把话说得囫囵：“大夫人人好，我如今一身病气，只怕说多了待久了，就会把这些都传染给大夫人。”

    “不用叫我大夫人了，我只比你大三岁，不如这样，你要不叫我苏菲，这是我在国外的名字。”

    她上前去拉顾雨宸的手，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一瞬的惶恐，紧张得微微脸红起来，下一刻便想要赶紧拒绝。

    可徐义真没给他机会，继续说了下去，全无一副顾雨宸以为的模样：“我在国外也是学医，什么晦气煞气，人家根本不讲。总之人有病了便治，没病便一身轻，千万别把老一套用在我身上。”

    徐义真实在是和传得太不一样了。

    顾雨宸忘记了抽回手，静静地端详起笑容大气的女人，他叹了口气，貌似仍不敢完全相信：“大夫人，您就不……讨厌我吗？”

    “我为何要讨厌你？”

    “当初如若我不缠着顾裕丰，让事情有今日的局面，可能他与你就会有更好的生活了。”

    徐义真点点头，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在顾雨宸的注视下，却没有任何情感变化：“说真的，之前的时候我确实对你存在过厌烦，也对你嫉妒，可后来当我发现冯善决只在乎他自己时，我只觉得你和一样可怜。”

    “都被身困在这大宅院里了，还要顺从了那个男人的心为他勾心斗角，我不喜欢。我娘本来对我说，说我嫁得仓促又可惜，毕竟送我去国外读书就是想让我开眼好好这个世界，明白这宅院内的一方天地不是一个女人的永恒。我那时候不懂，现在才明白，但我觉得也不晚。”

    她用那双圆演再度对自己凝望，澄澈坚定，那股力量，顾雨宸从未有过感受。

    “不过是心情一时的郁结罢了，我开些药，你一定要记得定时吃，既然改变不了，咱们就都好好活下去。”

    这日之后，徐义真经常来拜访顾雨宸，他也没叫了她苏菲，而是改为徐jiejie。

    隔阂渐渐消退，顾雨宸也从麻木多了些缓和，毕竟还有一条命，狼狈死去反倒着了顾裕丰的想法，求死不如求活。

    既然如此，那就都好好活下去，凭着这股不服输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