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1/1页)

    “哥！”简阳山撞进楚云生的怀里，眼泪打湿他最里头的衬衣，“我把儿子搞丢了……怎么办，我把我们的孩子搞丢了……”

    楚云生从政多年，习惯了伪装，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唯独在简阳山面前，屡屡失态——他花了几秒时间消化简阳山的话，一向完美的表情龟裂后是极致的狂喜。

    “儿子？我们的孩子？”他扣住简阳山的肩膀，双唇颤抖，眼里闪烁着希冀，“简阳山，你告诉我，棠棠你告诉我，你怀过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把他生下来了是不是？”又把人紧紧搂住，眼角湿润：“我就知道你也爱我！我就知道你也爱我！”否则怎么会愿意生下他这个强jianian犯的孩子？

    “呕——”简阳山的回答是吐他一身。

    “……滚。”他又闻到了那股让他作呕的味道。柏香混合玫瑰，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浓烈。

    “楚云生？”简阳山慢慢清醒，“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滚！”

    “我滚可以。”被推开的楚云生神色黯然，“但我们的孩子……”

    “什么孩子？！”简阳山骇然，脸上失掉血色——他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谁告诉你的？”这世上除了他，只有一个人也知道这真相……

    “是你说的！是你刚刚亲口告诉我的！”楚云生又抓住他肩膀，“他呢？我们的孩子呢？他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啊简阳山！”

    瞒不住了……都瞒不住了……恐慌像野鼠啃噬他的心脏，但简阳山只是漠然看着楚云生：“你猜不到吗？”

    灵光乍现，楚云生如遭雷击，怔怔出口：“简锋？”

    简阳山没有回答。他强撑着站起来，踏出散乱的酒瓶堆。楚云生下意识去扶他，被他拍开了。

    “简锋？怎么会是简锋呢？”楚云生盯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喉头干涩，一张脸分不清是哭是笑，“为什么偏偏是简锋？”

    “还有，”简阳山进卫生间洗脸，哗哗水声里，他淡漠的声音幽幽飘进楚云生的耳朵，“简锋怀孕了。”

    “啊……”楚云生看着他的方向，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是楚绪的。”简阳山出来的时候脸上水痕还在，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在哭。

    “不，不……”楚云生退后几步，踩到酒瓶，仰头狠狠摔倒在地上。

    “我们造的孽，”简阳山走过来，浓郁的憎恨铁链一样缚住他，眼泪跟着淌下，“报应在我们孩子身上了。”

    凌晨三点，楚云生独身飞往大洋彼岸的P国。

    “楚绪呢？楚绪呢！”他胡子拉碴，疯子一样闯进庄园主宅。

    “你不好好待在凌城，突然跑来发什么疯？”楚百川高高立在楼梯上，怀里抱着莫莫，俯视自己不争气的小儿子。

    “父亲。”人到中年，楚云生依旧敬畏他。他勉强压下暴动的情绪，红着眼睛问：“楚绪呢？我是来找楚绪的。”

    “天鸿。”楚百川叫来自己的管家，“带他去实验室。”

    “是。”叶天鸿恭敬道，“少爷，请随我来。”

    楚云生一直都知道主宅地下一层是个实验室，但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小儿子——楚绪躺在雪白的窄床上，披散着黑色长发，神色安详。忽略他身上的锁链，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楚云生踉跄上前，想解开他的锁链，“谁绑的他？！”

    “别动。”楚百川在他们身后进来，“天鸿，把楚绪唤醒。”

    “是。”叶天鸿把一小管针剂注入楚绪的上臂。

    “唔……”楚绪悠悠醒转，睁眼就看见楚云生，“父亲？”紧跟着他开始剧烈挣扎，锁链哗哗作响：“父亲救我！救我！”像误入陷阱的小兽，哀哀呼唤父母来救。

    楚云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儿子。他从小就聪明稳重，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痛苦的表情，更不用说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发出绝望的求助。

    “楚绪……”

    叶天鸿横出一臂，挡住他上前的路。

    “滚开！”

    楚百川抓住他想动粗的手臂，恨铁不成钢：“你来不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两个儿子luanlun苟且的事情？”

    楚云生愣住了：“您怎么知道？”

    “蠢货。”楚百川冷哼一声，“长这么大，还要做老子的替你收拾残局。”

    楚云生难堪地低下头，想起下落未明的简锋，还是试探着问自己的小儿子：“楚绪，你知道简锋现在在哪里吗？他爸爸很着急……”

    “简锋？”还在挣扎的楚绪皱起眉，“谁是简峰？我不认识。”又哀求楚云生：“父亲，你让爷爷放开我好吗？我得去找我的Omega，他需要我，我得去陪我的Omega！”

    楚绪把简锋忘了，楚绪居然把简锋忘了——楚云生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您对楚绪做了什么？”

    “你觉得那种不堪的事情他应该记得？”楚百川反问，又示意叶天鸿压制住楚绪。S级Alpha发起疯来可没那么简单。

    “那您也不能这么做啊！”楚云生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楚绪的手腕和锁骨在锁链的束缚下挣破了皮rou，涌出鲜红的血。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楚百川从冰柜里取出一管蓝色的针剂，“再一针，他就能彻底忘记遇到简锋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不要！”随着针管的靠近，楚绪充血的双目圆睁，喉咙抵住冰冷的锁链发出啸叫，“不要拿走我的记忆！不要！”涌出的汗液打湿散乱的长发，狼狈地裹缠在他颈间，像受缚于死神的锁链。

    “乖，睡一觉醒来就都好了。”叶天鸿帮楚百川压制住楚绪，轻声道。

    楚云生没有阻止施加在自己小儿子身上的暴行。他偏过头，闭了闭眼，想，忘了是最好的，忘了才是最好的……痛苦的只会是还记着的人。

    蓝色液体注入腺体的刹那，楚绪的瞳孔紧缩，像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一声长啸——天花板上的镜子连同灯管瞬间齐齐破裂。

    “不愧是S级。”楚百川在黑暗中抚掌大笑，“不愧是我楚百川的孙子！”

    另外清醒的两人只是沉默。

    “父亲，”楚云生良久后开口，喉咙里像硬撕开未痊愈的痂，“我可以带楚绪回去了吗？”

    “他是我的继承人，”楚百川漠然反问，“你想带他回哪儿去？”又吩咐叶天鸿：“带楚绪回房好好休息。”

    “是。”

    叶天鸿解开楚绪身上的锁链，待要扶起，楚云生把人抢到自己怀里：“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照顾！”抱起楚绪，又狠瞪了叶天鸿一眼：“走狗。”对方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不发一语。

    “楚绪、楚绪……”抱楚绪回房后，楚云生试图把他唤醒。

    空洞洞的静谧里，只听得到楚绪发出的模糊呓语：“哥，哥……”

    楚云生的脸一点点失掉血色，他闭上眼，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有余。

    走到阳台，仰头看着残缺的月亮，楚云生想起简阳山，想起简阳山为他生下的那个孩子，想起他从来没有好好疼爱过就已经失踪的那个孩子，两行眼泪无声滑落。

    到底该算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