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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遮光的,墨镜是用来给景行伪装的。

    彦卿真是不擅长收拾行李,毕竟景元还在时,他所有行囊都是景元帮忙打包的,上战场是这样、出去玩也是这样,景元一照顾他就照顾了快两百年,从照顾小孩变成照顾夫人,景元乐意,他自己乐意,没人敢有意见。

    彦卿坐在地板上,按着小腿,蹲太久了,脚都麻了。

    他又从箱子底部扯出一串药包,止泻的。出发前,他怕景行水土不服,想了半天,还是把这味道挺大的玩意儿塞进箱子里了。

    他一扯那药包,就扯出事了,黄纸糊的包装挂在了防晒霜瓶子的尖角上,撕了个口子,里头磨过的药粉粒子稀里哗啦撒了一箱子,溅得满地都是。

    景行和彦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土褐色的药粒像瀑布一样流出来。

    彦卿:“……”

    景行:“……”

    浓郁的药味在房间里散开,彦卿一瞬间沮丧得想哭。如果景元还在的话,绝对不会发生这种蠢事。他的养父看似懒散,却总能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景元身体力行。

    但儿子还在旁边,彦卿得表现得像个大人。他闭着眼睛深深呼吸:他不该这么脆弱的,景元已经走了快二十年了,他早就不需要依赖这个男人了。

    彦卿睁开眼,他的儿子微微皱着眉、歪头观察他——天啊,这神态真的很像景元,这让彦卿稍稍平静的心绪又混乱起来。

    离开曜青时,他还觉得找一个鬼魂就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出现死者重返人间的事情呢?公司的人就没安过好心,把仙舟搞得一团糟,曜青都快被他们修成殖民地了……说什么罗浮有危机,这肯定又是他们渗透罗浮计划的一部分呀。

    但回到罗浮后这短短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都让他意识到,无论是什么缘故,十王司内部必然都出了问题,亡魂现世、肆虐人间,且罗浮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个古老文明的住民们在接受新事物时意外地迅速——或曰,正是活得久了、见过太多大风大浪,才知万事皆无“必然”;就连一向慢吞吞的官僚机构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了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他想找到景元——不,他得找到景元。他得把这个孤魂野鬼牵回曜青去,让他给他养儿子。

    “还好洒的不是止咳糖浆。”景行道,站起身,“爸爸,我去找清洁工人借个吸尘器吧,这个给你,我喝不下了。”

    景行把天尊享福茶递给彦卿,拿了房卡,下楼找前台去了。

    彦卿坐在地上,一口气喝了半杯奶茶,终于又缓过来了。他小心地绕过撒了一地的药粉,将箱子另一侧的衣物抽出来,放进客栈的衣柜里,他们俩还要在罗浮逗留很久,没必要每天开开合合箱子。

    装毛巾的侧袋摸起来yingying的,彦卿伸手进去,里面是景行的墨镜。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先前在急什么。

    半个时辰后。

    景行头戴鸭舌帽、脸上顶着墨镜,大摇大摆走在罗浮的大街上,头顶阴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周围人都忍不住打量他。

    他前面是脚步匆匆的彦卿。

    “先说好,等会儿我进去找人占卜,你在外头等我。”彦卿边前台给的太卜司宣传卷轴,边反复叮嘱。

    景行不乐意了:“我不要!我也要去!”

    “景小行,”彦卿要讲道理时,就这么喊儿子,意思是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不过就是给个姓名、生辰八字的事情,又不是进去就见到你mama了,你跟着干什么?而且太卜司本来就不欢迎外人,人多容易干扰运算结果,这次因为闹鬼才特地给平民开了个后门,我们一家人,我一个进去不就好了吗?而且吧,太卜司本来就不是热门岗位,这你也知道,罗浮年轻人和曜青年轻人一个样子,所以平常人手都很紧缺的,这次肯定也只开了一个卜算窗口,但拢共跑了几百年份的鬼出来,里面人绝对不会少,你就这么想凑热——”

    ——话音未落,公共星槎行到了太卜司,舱门开,一下船就正对着一个占卜摊,上头一行大字“找鬼专用试点”。

    偌大一个广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这孤零零的一个占卜摊,摊后坐着孤零零的卜者。

    景行顿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

    笑声在广场上空回响。

    彦卿:“……”

    彦卿有点窘,但他在儿子面前本来就没什么长辈架子,便随这小子笑去了。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一个太卜司的职员,总不至于恰好见过景元,还猜得出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

    正想着,他朝那找鬼摊靠近了些,总觉得坐在八卦旗下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他又走了两步,突然认出来那个人是青雀。

    青雀跟在符玄身边做过一段时间的事,彦卿就是那时和她相熟的,景元将军与符玄太卜的两个小跟班,上司闭门会议时,他们俩就站在门口边嗑瓜子边闲聊。

    彦卿顿时感到五雷轰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青雀眼神还挺好的,大老远的也认出来他了,脱缰野马一般兴奋地冲了过来:“……仙舟粗口,我看见了谁?!——彦卿?是你吗?”

    彦卿头皮发紧,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山上,他勉强挤出一个礼节性微笑:“是我。青雀,怎么是你负责卜算鬼魂去向?”

    青雀却不回答,眼睛直往彦卿身后瞥,满脸好奇。

    彦卿只得道:“你没见过,这是我儿子,景行。”

    青雀的表情顿时千变万化,过了几秒,她缓缓棒读道:“……哇,都这么大了。”

    彦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一百多年前那时,青雀单恋符玄,又找不到人倾诉,和爹妈聊这个尴尬,和太卜司的同事们聊这个……更尴尬,干脆拉着彦卿全说了。彦卿那时已经和景元在一起了,同样找不到人倾诉——找不到人秀恩爱,两个人一拍即合,聊天内容全是“你好爱她”“对啊我好爱她”这般少年心事。彦卿从没和青雀直说过他的对象正是景元,但聪颖如她,应当只是出于体贴,才没有戳破彦卿的小心思。

    “jiejie好。”景行乖巧道。

    青雀有些欲言又止,来回打量景行的装束,又抬头看了看天,领二人回到占卜摊。

    彦卿赶忙道:“是我亲生的,具体怎么回事,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

    景行也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两个大人的脸色,什么也没问。

    青雀坐回占卜摊,面前摆着一台微型穷观阵玉兆,问:“寻谁?”

    彦卿道:“自然是景元。”

    不知为何,景行感觉面前这个可爱的大jiejie好像松了一口气。

    ……等等,“景元”?这是mama的名字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好生耳熟啊!而且,为什么她也姓“景”?我们家这么传统的吗?mama嫁过来后还要冠夫姓?

    景行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要问,但是家长又开始掐他的麻筋,他赶紧偷偷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他会乖乖闭嘴,彦卿这才松手。

    景行边揉胳膊边听爸爸与青雀jiejie对话,报了姓名后又报生辰八字,之后又问到出生地点,他的爸爸突然道:“……那处洞天第三次丰饶战争时被毁了,估计你没听说过,你照着这个抄吧。”

    彦卿从怀里找出景元的出生纸复印件,递给青雀。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贴心。——话说,景元将军要是还在,现在也该一千多岁了吧。”青雀对着出生纸打字,随口道。

    “唔。”彦卿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倒是你,你怎么跑来这个地方?这差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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