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不是在这里吗？ (第2/2页)

装隐藏起来的东西，此时终於从撕裂的缝隙找到了出口。

    在那一刻，潘颖秀知道答案了。

    因为他不值得。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戴君儒的嗓音开始颤抖。「我想要保护你，想让你远离那些伤害你的人。但是你不要。为什麽？」

    潘颖秀终於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你没有办法。」

    「如果你给我机会，至少我可以努力——」

    他早就知道，戴君儒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但是此刻，潘颖秀几乎要为了这个优点而恨他。

    为什麽要一直b他？为什麽非得要潘颖秀说出那些无法挽回的话才肯罢休？

    「然後呢？」潘颖秀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努力了，然後失败了，那我呢？」

    戴君儒张开嘴，双眼瞪大，好像还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反驳他。

    「最後，我还是会被抛下。」潘颖秀轻声说。「你只要离开就好了。而相信这句话的我，就要一个人承担那种痛苦。」

    「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对你。」戴君儒说。他朝潘颖秀的方向走了两步，又y生生地停下。「颖秀??你到底怎麽了？你为什麽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怎麽了？好问题。

    潘颖秀扪心自问，但他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他和家人没有联系，唯一有在联络的，只剩下一个会和他伸手要钱的弟弟。他学生时代的朋友，在他无法为他们抄笔记、做报告之後，就一个个都失联了，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一刻真的把他视为「朋友」。

    至於他的感情状态——啊，这还需要他多说吗？

    他怎麽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这就是一切的关键，不是吗？

    「你能保证你不会吗？」潘颖秀反击。「你能保证，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吗？」

    这番话说出口，潘颖秀就愣住了。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们到底在说什麽？实在太愚蠢了——谁能保证永远不离开谁？更愚蠢的是，即使是现在，他都还是感觉得到，他心底那个七岁的潘颖秀，依然对此抱有一丝希望。

    戴君儒瞪视着他，几秒钟没有说话。

    潘颖秀的嘴角cH0U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戴君儒承认他办不到，还是冲动地给出一个他不可能做到的承诺。

    戴君儒的肩膀垮了下来，垂下头。「我只是想要尽力对你好，在我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他顿了顿。「这样还不够吗？」

    潘颖秀咽下一口口水。「可是，我没有希望你对我好。」他说。「我一直在阻止你，记得吗？」

    这句话实在太真实，真实得过於丑陋了。

    戴君儒抬起视线，再度和他对视。

    潘颖秀看着他的下颚动了动，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上下跳动。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下。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麽样。」戴君儒的声音失去了力量。他轻摇了一下头。「潘颖秀，要对你好，为什麽这麽难？」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就像是在舌尖准备好了，但直到他说出口之前，潘颖秀都不知道他原来一直把这个答案紧紧抓在x前。

    「因为我就烂。」他微微一笑。他的眼眶刺痛，牙齿因为咬合过紧而酸痛不已。但是他的嘴就像被人y是拉开，那些话继续一个字接一个字地滚出来。「因为我什麽都不是。你刚才，不是自己也说了吗？我让每个人都可以伤害我。因为如果我不给他们想要的，就没有人会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不知道要怎麽样，才能让他们留下来。」

    「可是我没有啊。」戴君儒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潘颖秀已经不知道他究竟相信什麽了。就连他都知道，他说的话一点逻辑也没有。那些伤害他的人，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吗？他受的那些伤，为他换来了什麽，他现在突然答不出来了。

    他以为他只要做多一点，再多做一点，那些人就会看见他的价值了。他的家人，他学生时代的朋友们，以前的情人们——而他做得越多，他似乎就越一文不值。

    他还能怎麽做？没有人教过他。

    这就像是一个没有起点的回圈。潘颖秀突然不知道他一直以来赖以维生的信仰，到底是什麽。

    他现在只觉得好累。戴君儒的问题所掀起的那些丑恶的东西，像浪cHa0般席卷过他的全身，而他没有办法抵抗。他只觉得快要无法呼x1。

    现在，他连戴君儒也赶走了。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他就该是自己一个人。

    「你不是很喜欢和别人道歉吗，颖秀？」戴君儒低声说。「我现在觉得，你最应该道歉的对象，是你自己。」

    戴君儒的嗓音很轻，但是就像是一记重拳，击中潘颖秀的肚子。

    一GU气梗在喉头，使潘颖秀的眼前发黑。他太熟悉这个感觉了。那GU被绝望吞噬，就像要被包围他的恐惧溺Si的感觉。

    他不确定自己是怎麽恢复意识的，但当他喘着气，双眼终於能再度看见时，他已经坐在沙发的角落，被戴君儒的身T和沙发的扶手包裹。

    「告诉我该怎麽做。」戴君儒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紧紧拥着他的身T。「我要怎麽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潘颖秀深x1一口气，然後又一口气。

    「你看不出来吗？」潘颖秀轻声说。「你不能。」

    他是一个破碎的，坏掉的东西。他留不住那些伤害他的人，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他又伤害了对方。只要戴君儒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会带来的，就只有更多的伤痕，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戴君儒。

    他现在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他离开。

    而他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