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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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2页)

    “他认识我。”

    南明几乎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事情。

    ——“那么,我‘应该’认识他吗?”

    他被钉在死士那双彷如枯木迎光的眼瞳里,竟然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失措。

    那样的眼神!似孤寒长夜遇破晓、荒野流亡见星火,叫将死之人惊醒。这一息的光影间,死士活了过来,却又即将在这簇惊雷劈落时点燃的蓬勃余焰里死去,变回一捧飞蛾的尸体——只要南明抵在舌尖的判决落地。

    “可他……”心底没由来地烦躁起来,山居避世的医师在原地犹疑地想:“可我不想‘否认’他。为什么?我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简直过于关注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这是在自找麻烦。

    南明按着眉心,沉默地揉了揉额角。

    他的动作惊醒了对方。

    男人急促且低哑地吸了口气,听上去像一声混合着惊慌与颤抖的、没有意义的喉音。这一道并不尖利的碎片划破了近乎凝滞的空气,随即,死士竟能够迅速镇定自若地低下眉眼,避开南明的视线。此人束缚神色就如鹰隼合敛羽翼那般自然,好像并不为此感到痛苦或煎熬。于是那些生机勃勃的、激烈的情感从他的脸上消失了。霜雪覆盖了那些暴露的、嶙峋的怪石,把男人重新粉饰得无害而驯服。

    好一把入鞘的刀。

    南明甚至来不及权衡出结果,他们两个人之中,便已经有一个人果断做出了决定——死士在意图将自己的失态掩盖过去。他似乎是意识到了南明已然不记得自己,又或者……他并不十分期望被南明认出来。

    这可就稀奇了。

    “看来你认识我?”医师开了口。

    唐贞白曾评过这人的脾性,看似一副好相与的模样,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跟谁都从容,倒真如同他人口中所称颂的菩萨一般了。数年前还有人照着他画了一幅美人图,唐贞白就指着那画笑他,说不知道这层绢布揭开,底下是不是还写了个狗脾气,若真有,那才叫神似啊。唐贞白算他半个兄长,这话调侃归调侃,到底还是准的。若让他自己再想一阵,是否会挑明二人可能是旧相识一事还两说。可死士二话不说便把窗户纸糊好加固,却是不行的。

    既然落后一步,索性就把路给你堵死了。

    南明心知自己对此人的探究已背离了一贯不闻不问的准则,可谁叫他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呢?这样的人么,对“过去”抛出的诱饵理应步步紧逼,不然岂不白费了多少人心思……于是南明心安理得地抱起手臂靠上门扉,把目光投到了死士沉默的脸上。

    观其态度之坦然,就好像从未因此事踌躇过似的。

    倒霉的男人躺得平直,眼睑恭顺地掩盖住了目光,似乎对自上而下的打量一无所知。

    南明便又说话了。他说起话来声音不高不低,既没有诘责,也不掺好奇,只是直白地缓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见过?”

    医师闲定的声音似乎给了对方难言的压力,让男人干裂的唇痉挛般地翕动了一下。他的头颅朝屋外明亮的日光小幅度地偏着,全然未觉自己那对不安稳的、薄薄的眼皮正暴露出了心底隐秘的脆弱信号,向南明讨好地求饶。

    既可怜,又可爱。

    南明为自己心里头不受控制冒出来的话惊了一霎。他将其归咎于死士明明竖起防备、实际却又毫无防备的矛盾姿态,升起一个辩解似的念头:任谁瞧见一头猛兽在自己面前乖乖翻出柔软的肚皮,都不能无动于衷吧?

    “是……”始终不敢再直视他的死士这时忽然出声了。因这几日久睡而干涩的嗓音在几步外那泓沉静的深潭里枯枝一样浮出,轻而易举地牵住了南明有些晃荡的心神。

    他说:“是……大人又救了奴一次。”

    ——奴。

    南明端详着他平静的神色。

    “奴”这个自称,代表着这个王朝最低贱的一种人。不论他们此前是什么身份,抑或出生便陷于这片泥沼之中,只要一日见不得光,就连下仆妓子乞儿都可以光明正大守住的尊严,他们皆不配拾起。就好比寻常人以“你”和“我”相称,他们却不敢忘了“您”与“奴”之别。这极具轻侮意味的称呼连同他们身体上的奴印一起深深烙在了皮rou下、骨血里,似沟渠里腐烂的秽物,叫人轻易就能辨闻出来。

    不过……

    他不像。

    他即使掉进沟渠里,也是块不会腐烂的坚硬石头,迟早会拿自己去砸破什么人脆弱的头壳。

    南明先前见了他一身深深浅浅的狰狞疤痕,却不曾看到过奴印,因而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他连眉梢也没动一下,手指搭在胳膊上耐心地虚点着,温声道:“看着我。”

    “……是。”

    男人沙哑地应。

    没法配合躯体低伏下头颅,男人只能克制住自己,听话地抬起眼来。只是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南明的脸上,那对悬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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