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红旗下54 (第2/2页)

和这个新中国的政权作对，不是想反对。她Ai这个国家，所以解放的时候她留下来了。后来她经历了一些她不认同的现实，受到了一些激进分子的鼓动，幻想民主，幻想人权，想要有些变化。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不合实际的外力上，想去联合国宣讲，争取国际力量的支持。他们偷渡是事实，但并没有其他的犯罪行为。惩罚得如此严重，令人难以想像。不否认那个时候国民党和正势不两立，很容易把这类事件和两党关系联系起来。也可能大陆政府正想杀J儆猴，mama他们正碰在刀口上。可mama确实不是反对革命，也不想投靠台湾。’

    ‘大陆有一个电影厂拍摄了一部电影，反特务片，把mama弄成剧中的主角。还说他们要炸什么大桥。’这是羞愧了晚云多少年的耻辱，晚云一直想弄清楚。

    ‘炸桥是绝对没有的事。电影属于艺术创作，可以随意编造。如果剧情里不加入一些令人发指的罪行，人们会痛恨里面的ZaOF吗？我在海外看见过有关这部电影创作的背景介绍，编剧的解释是r0u合了几个案件的内容。你别相信，也别去再想，这部电影和mama不相g。谁告诉你mama是这部电影里的主角了？’

    ‘找不到最初说这个事情的人。我曾为此专门到研究院人事处询问过。他们给我的回答是“我们不清楚，不负责任解释。但也不相信是空x来风。”这件事像恶魔一样跟着我，经常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甚至直接跑来找我核实，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和很坏的影响。’晚云提起来就觉得难受。

    ‘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很少人知道的更根本的原因。mama在B市的时候有了一个恋人，是在京戏票友里面认识的。那个时候寡妇改嫁是件极不光彩的行为。mama不想被人们议论，不想你们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她只是偷偷地去约会。后来两人商量好换个新环境开始新生活，就在C市托朋友找了一份工作。两人先后到了C市定居下来。后来mama写信通过香港朋友转告过我，她想到香港看看。我为mama弄了一张前往香港的通行证，希望和她能见上一面，为她安排妥一切后再设法把你们接出来。没想到，她却把这个证件给了她的男朋友。再后来，当她自己真正想到香港的时候，我们已无力再帮办第二张证明了。她在C市认识了那帮想到联合国宣讲的人，跟她的政见有关，也跟她想到香港生活有关。两个因素中，后者是主要的。

    好了，一切苦难都已过去，我的可怜的小meimei。让你们受苦，没有照顾好你们，作为兄长我很内疚。’哥哥眼圈有些发红，把手帕从K兜掏出来。

    青兄接过话说：‘不要再谈这些伤心的往事了，团聚的机会如此难得，我们需要好好把握。今后几天我们要在一起要好好的享受亲情之乐才是。’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们去了维多利亚港、海洋公园、大屿山、尖沙嘴、铜锣湾。进商场，逛夜市，下馆子，看电影。晚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繁华漂亮的城市，不知道世界上有如此琳琅多彩的商品和雷翻肠胃的美味。那些JiNg美绝l的大片冲击着晚云的视觉、听觉，令她震颤。

    但是当商店店员跪在地上为她试鞋的时候，晚云却被吓坏了。在国内见惯了售货员货物在手趾高气扬样子的晚云变得惶惶不安。她无法忍受自己高人一等的坐着享受，甚至与店员平坐着为她穿鞋也不行。小汗止不住的往外冒，几次站起来要离开商店。大哥哥完全不理解，显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青兄好言相劝，晚云才重新静下来。她坚决请店员站起来只等着收钱，鞋由她自己去选择和试穿。

    当提着鞋盒在大街上溜达的时候，小哥哥开了一句玩笑：‘晚云，你让我突然想起了京剧《法门寺》里小太监贾桂的经典台词："奴才站惯了，不想坐"。你刚才的行为真的有些类似。’

    晚云想：贾桂是一个缺乏自尊心和自信心的人，他的奴X是权力至尊和顶头上司刘瑾专横的结果，是环境长期塑造形成的。低人一等的认知已经浸入贾桂这个小人物T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成了他对自己的定位，为人处事时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人权的悲哀。可自己的奴X是哪里来的呢？她想起了多少年来的阶级阶级斗争、红五类黑五类、一言堂，“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大幅标语，“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宣传广告，那些惟我独尊高人一等的政治贵族的长期施役。是的，她经常不敢在强权面前把腰伸直，低下的阶级身份使她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或者被人抓到把柄。在政治上她从来没有个人的立场，不仅没有自己的观点，连想有自己观点的想法都没有。她真的和贾桂很类似。在一个封闭的系统里被灌输、侵染、强制，慢慢就成这个样子了。但她的骨子里还是清高的，自我封闭在心中，童年的民主意识根深蒂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的奴X一半是贾桂的，一半是不得已。

    ‘店员为什么要跪着，鞋为什么不能自己穿？我只是不习惯和不接受，这件事和我的奴X不相g。’她想告诉小哥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晚云原以为，香港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英国的殖民地，即使没有国穷民怨，也不应该b中国发达。可她确确实实看见了一个经济繁荣言论自由的大都会和富裕满足的人们。当小哥哥说起台湾和香港情况差不多，并给她看了无数张随意拍摄的家庭、工作、社会照片的时候，她真的是惊呆了。她实在不解，如堕云雾。在国内，报纸、杂志、广播、文件、中央、地方天天提醒大家：台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大陆去解救，这也是每个中国人的神圣职责。从来没有怀疑过的晚云现在有点弄不清楚究竟应该相信谁了。

    不管相信谁，反正晚云觉得在香港的日子很开心，很多东西对她都极有x1引力。那些JiNg美绝l的工艺装饰品，造型别致的雕塑，五光十sE的街灯，橱窗里迷人的模特，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甚至随处可见的广告都给晚云一种崭新迷幻的感觉，他们实在是太好看了，没有办法不激动。

    返回大陆的时候晚云的大尼龙编织袋里装满了侄nV送给她的新衣服、旧衣服，毛绒玩具，小电器。许多过期的杂志晚云也要坚持带上，里面有许多新奇的内容和cHa图，晚云舍不得丢。晚云买了十碗方便面准备回去送给亲朋好友。在那么漂亮的盒子里装着那么好吃的面条，大家没见过，一定得尝尝，开开眼界。

    晚云和青兄走出罗湖海关立即被一大群人围住了：‘有没有“三五”牌香烟？有没有外国酒？’

    ‘没有。’

    ‘别舍不得，给你原价的三倍怎么样？’

    ‘真的没有。’

    ‘每个人可以在免税商店买两条烟两瓶酒，你们没买？’

    ‘没买。’

    ‘老土，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都放弃了。’围住的人悻悻的离开。

    看到周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轻松地交易，晚云有点后悔。走的时候侄nV提起过，可他们怕犯法没有听。

    晚云带了一台十七寸的彩sE电视机回家，在当时绝对是了不起稀罕货，香港侄nV送的。孩子们高兴得手舞脚蹈。宋泽明当天就调好频道，屋内屋外挤满了看节目的邻居，大家看到深夜仍然不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