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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海游水上岸的家族 (第11/11页)

,费力地给抓捕回来想还给他,那一瞬间让他很触动,尽管辛苦一年的成果毁於一旦,以及崩堤的花费庞大,但是,从这些朴实的人,让他也看见了自己为善的潜能。於是,这才真实领会自己不是施予的人,而是因为有这些人,才让他看清自己真正的计价值,这正是当年曾祖父提醒他的,家产终归散尽,鱼塭总有一天会被大海收回,但是自己的本X是永远不会流失的。

    两名儿子还想劝进,但谢水木挥挥手表示不想再多谈。仅叹口气无奈说着:「再一个多月,你们大姊就要结婚了,也是今天来培墓的目的。这次鱼栽寮也惨赔,不可能给她多些嫁妆,况且她夫家就是做成衣加工的,以後你们若是想朝这方向发展,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可多呢。乾脆就由我拉下老脸,去求求亲家母,让你们兄弟与秋英,都到陈家的工厂帮忙。你们能做的就是老实学习与打拼,不要牵连你们大姊,让她在夫家难以立足,如果有学习收获,就是你们能得到的。」

    谢水木对鱼栽寮这次投资失败不以为意,虽然金额很大,但却不啻是个好时机,藉此让儿子们了解现实,调整一下阿舍仔的心态,希望儿子理解「当老板」绝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第一志愿,眼下除了到姻亲陈家工厂从夥计做起,是别无他法的。

    谢水木故意装穷,无非挫挫儿子们的锐气,如果真的要就此被海游水上岸,总得重新在基层学好求生技能,而不是当个有钱的草包只会颐指气使。

    父子三人各怀心思地走回祖坟区,秋月看他们脸sE不好看,猜想与鱼栽的投资有关,也不敢多问。

    众人持香敬拜,香烟袅袅,对祖先都有各自的愿望与祈求,然而对於谢水木而言,更多是自疑自问,以及自我省思。

    每祭拜完一门,他们就分食着润饼、红gUi粿与椪舍gUi,谢水木看着三岁的大孙子,小手拿着椪舍gUi,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彷佛好珍惜的模样,没想到当大孙子发现祖父正看着他,还懂得走过墓埕,小手将吃了好几口的椪舍gUi高高举起,搁到坐着的祖父的嘴边,想请他分享。

    大家看大孙子可Ai的样貌,都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这孩子X情好,知道与人分享食物,以後肯定是做生意的料。

    谢水木依大孙子的意,咬了一口椪舍gUi,便将他抱坐在大腿上,逗弄他说:「乖孙仔,若吃到椪舍gUi的人,都会像你一样懂得年冬好收,分予鸟食,这世界就太平了!你要记住,饱就好,胀的无分寸贪吃得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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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句讲得意有所指,但谢水木也不好再说下去了。

    一路祭祖培墓道顶头塭,就各自回到市内与三鲲鯓老厝,谢水木带着妻子与二nV儿秋英回到家时已是渔火点点。

    他让妻nV先回房间歇息,自己则是得拿着油灯去巡鱼塭与水门,晚点再回来,他走在漆黑的塭岸上,回想着白天与儿子们的谈话,心中有了主张。

    两周後的文定仪式,谢水木未免亲家舟车劳顿来到三鲲鯓,便主张在鱼栽寮办宴席,一番繁文缛节与吃饭过後,他邀亲家母与大nV婿到帐柜里头深谈,并将六个牛皮纸袋的现金交给亲家母。

    「亲家母,我知道你们也是低调的人,所以我们给的嫁妆就不要太重视铺张与形式了,nV方该有的十二礼我们都不会少给,该添妆的早在去年发生水灾钱都备置好了。但是今天特别私下给这份嫁妆,也是希望你们能牵成。」

    谢水木解释这笔钱希望能资助nV婿将位在大G0u顶保安路的成衣工厂扩大,因为自己的下一代除了长子愿意留在鱼塭看管之外,其余三子从小就在市内寄读,早已无心回到三鲲鯓,并有意从事成衣加工业。所以期盼nV婿扩大规模後,能让二子、三子与二nV都跟在大nV儿身边,各自学习跑业务与熟稔裁缝制衣工序。

    谢水木这麽做无非是看重大nV儿秋月自小个X笃实,能够就近继续看管弟妹,更重要的是,偷偷出资而不是浪费在嫁妆排场,无非是奠定大nV儿在陈家的地位,更让儿子们收敛鱼塭田产多的气焰,并能够寄人篱下地锻链心X与真正苦g。

    「亲家母,这一切都望你牵成!」谢水木语重心长地拜托。

    事实上,谢家财力b陈家的小工厂更雄厚,但谢水木不愿意大nV婿在商场上无法抬头挺x,更唯恐他没能压过儿子们的骄傲态度,反而无法传授成衣家工业的经营技能,所以只好用这种隐晦的办法,既拉抬大nV婿的气势,也能让大nV儿在夫家好做人与淬链其他儿nV们的心X。

    亲家母与nV婿见扩厂资金在手,又能人前做足面子与风光,自是欢喜,忙不迭地答应,当场商量将原先利润稀微的简易制服与内衣K加工,转型成为具有设计感,以及营利较多的童装市场,除了工厂生产之外,也於沙卡利巴开设门市店。由nV婿指导两名儿子接触纺织厂与布商,并且管理门市,也跑全台与日本的销售业务,甚至是到日本出差时,顺便买回童装见本样品来参考最新款式。至於学会打版的秋英则能於厂内辅助大姊,包办设计与生产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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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水木这番用心良苦,无非是历经八七水灾後这一年来的重建心情,他可以继续留在海与陆地的中介,坚守祖厝周围的鱼塭地,以及保住长工们、邻居与贩仔的营生,但他个人无法力挽经济变迁的狂澜,以及儿子们注定背海游水上岸的决绝。

    谢家的命运就在民国48年的一场水灾,注定了转折的命运,如同中南部严重受灾的农户,有人从於嘉南平原种稻,变成在花莲赤柯山中培植金针花,有人本是果农,却被迫到台东深山挖矿,天灾夺走了祖传的生存技俩,b使人们重新在大自然催b与社会变异下,再次出走寻找活路。

    谢水木的先祖自两百多年来从出海拚搏,到鱼塭养殖的看天吃饭,最终,这一代子孙们决定登陆,穿上鞋子在城市里讨生活,於商场酒席上两舌与狂语,为着眼前的利益竞争、抢夺,渐渐忘失内在那亩广阔的心地,既能涵容海天一sE与天光云影,更能喂养无数善念熟成。

    文定宴後,当天下午他们就带着订婚数百块各一斤重的旧永瑞珍大饼,回到三鲲鯓,陈绸带着秋月连忙亲自先奉送到位在四鲲鯓的娘家,以及四位兄弟,虽说他们也同时参加了文定宴席,可以顺手拿回,但因为台南的风俗早已掺杂了平埔族母系的遗风,再加上谢家前四代都有平埔族祖先,所以始终奉行「第一天公,第二母舅公」,还是得专程再跑陈绸娘家一趟,送上包含乌豆沙、白豆沙、卤r0U等口味的日头饼。隔天才将剩下的日头饼,分送剩下的日头饼,让乡亲沾沾喜气。

    夜里,谢水木那张椅寮坐在门埕,从长寿香菸罐cH0U出一根香菸点上,菸头上橘红sE的星火闪烁,他沉沉地x1满口腔,让菸轻缓离嘴,再张口让烟飘,最後用鼻子x1入肺中,享受那尼古丁的气味。人们说这种cH0U菸的方式叫海水倒灌,谢水木笑了,作塭仔的最怕这所导致的财物损失了,但他却觉得此刻有了反讽的趣味。

    「都要被海游水上岸了,哪怕海水倒灌呢?!」

    谢水木思忖着前半生的恐惧无凭,历经八七水灾後总算释怀了,此去再如何波折,他就是时时先整疏好心中的鱼塭地,再淡然以对吧!

    「人再会算,不如天一划!」他无声地说着。

    虽然不知道四个月後,还会有八一水灾,但此刻的他x口满溢,那一亩心的鱼塭地,正映现天心月圆,与这土地上的所有祖先,仁厚心意阡陌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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