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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1/1页)
陈卫东写下的“亮光”二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粗糙的窑壁上,也烫在每个人的心上。窑洞里没有欢呼,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一种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寂静,混合着煤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孩子们尚未平息的粗重呼x1。 “亮光”这两个字,b“不怕”更重,也更烫手。它不再是单纯的拒绝恐惧,而是主动地、近乎悲壮地宣告——我们要发光!在这片被愚昧、恐惧和窥探笼罩的黑暗里,y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 王会计那怨毒窥视的眼睛带来的寒意,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像一层冰冷的霜,覆盖在刚刚燃起的决心之上。让孩子们守护这光?用他们单薄的身躯?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残酷。 石头是第一个行动的。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窑洞门口。那扇破旧的、用木棍别着的门板,此刻显得如此脆弱。他蹲下身,用力将抵门的木棍往里又顶了顶,粗糙的手指在门板和门框的缝隙间m0索着,似乎想找出更多加固的办法。他的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像在守护最珍贵的堡垒。 鼻涕虫看着石头,又看看角落里沉默的瓦罐,再看看窑壁上巨大的“吞金”照片。照片里那个被塞进破罐子的金杯,此刻在他眼中似乎有了不同的意味。他x1了x1鼻子,没再哭,而是学着石头的样子,开始在窑洞里四下搜寻。他找到几块垫桌脚的破砖头,费力地抱到门后,一块块垒在门板下方。动作很慢,砖头粗糙的边缘磨红了他细小的手掌,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铁蛋嚼着嘴里的糖,那点微弱的甜味似乎给了他力量。他走到墙角堆放杂物的角落,翻找起来。很快,他拖出了一根手臂粗细、用来支灶膛火的烧火棍。棍子一头焦黑,很沉。他双手费力地抱着,走到门口,学着民兵的样子,将它靠墙立在门边最容易够到的地方。然后,他又开始寻找下一件“武器”——一把豁了口的旧柴刀。 招娣的恐惧还在,身T微微发抖。但她看到小丫站在我身边,小小的身T挺得笔直,乌溜溜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她无法理解却莫名安心的光芒。招娣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了紧抓着小丫衣角的手。她走到墙角,那里堆放着陈卫东带来的几本旧书和几张写满字的纸——那是夜校的“教材”,之前也被胡乱贴了封条,后来被撕掉了。招娣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将它们一本本、一张张地整理好,摞在破桌子的最里面,还用一块破布仔细地盖了起来,仿佛在守护着另一种形式的“光”。 小丫没有动。她就站在窑洞中央,站在我和陈卫东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小小的身影是那么单薄,却又像一根定海神针。她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倔强和质问,而是多了一种近乎锐利的警惕,像一只竖起耳朵、绷紧身T的小兽,无声地扫描着整个窑洞,尤其是那扇门,仿佛在用自己的整个存在,感知着门外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异动。 陈卫东看着孩子们自发的行动,镜片后的眼神剧烈地波动着。震撼、痛心、担忧,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被点燃的火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让孩子们别这样,太危险……但看着石头垒砖时紧绷的小脸,看着铁蛋抱着烧火棍时那近乎悲壮的神情,看着招娣整理书本时的小心翼翼,看着小丫那超越年龄的警觉……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更深的决心。他走到瓦罐旁,不再仅仅是观察,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铅笔,幸好没被搜走,开始借着昏h的灯光,极其专注地描绘罐壁上那片星图的局部轮廓,记录下那点焦黑指印的细节。他的动作迅速而JiNg准,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在灾难再次降临前,尽可能多地留下关于这“钥匙”的线索。 我站在小丫身边,感受着窑洞里弥漫开来的、无声却无b坚韧的氛围。孩子们在用他们稚nEnG的方式,构筑一道防线——一道守护“光”的防线。这防线如此简陋,如此脆弱,在真正的暴力面前不堪一击。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却沉重如山。 “石头。”我走到门口,声音低沉。 石头抬起头,脸上沾着灰,眼神带着询问和一种小兽般的戒备。 “光要亮,也要人看见。”我看着门缝外浓得化不开的夜sE,“但门,不能堵Si。堵Si了,光就困Si在里头了。” 石头愣了一下,看看自己垒的砖头,又看看那根抵门的木棍,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拆掉砖头,但把顶门的木棍稍微松了松,让门缝依旧存在,只是b之前更窄、更隐蔽了些。 我看向小丫:“小丫,你的眼睛最亮。今晚,你和石头,值第一班‘哨’。耳朵贴门缝,听外面的风声,听脚步声,听人声。别怕,听仔细点。一旦有动静,立刻叫醒所有人。明白了吗?” 小丫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亮得惊人:“嗯!满福姐!我耳朵可灵了!耗子跑过都听得见!” 石头也用力“嗯”了一声,挺起了x膛,一种被赋予重任的使命感冲淡了些许恐惧。 “鼻涕虫,铁蛋,”我看向那两个还在寻找“武器”的男孩,“找点能烧的东西,灶膛里的灰别全冷了,留点火种。夜里冷,得有点热乎气,能温暖,也能……壮胆。” 鼻涕虫和铁蛋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在角落的柴堆里挑拣相对g燥的细枝。 “招娣,”我看向那个还在整理书本的nV孩,“你管好这些书和纸,还有……那堆糖纸。”我指了指墙角那堆被撕掉封条、重新露出来的彩sE旧糖纸,“那是咱们的‘旗子’,不能脏了,不能丢了。” 招娣郑重地点头,把盖着书本的破布又掖了掖,然后小心地把散落的糖纸一张张抹平,叠好。 “陈老师,”我最后看向陈卫东,他正全神贯注地记录着,“罐子里的‘钥匙’,靠你了,能记下多少是多少。” 陈卫东没有抬头,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镜片上反S着跳动的灯火。 我走到瓦罐前,伸出手,再次抚上那片冰冷流淌的星图。指尖划过那点焦黑的指印,感受着那Si寂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更高维度的悸动。零号……你看到了吗?你守护的萌芽,没有在寒风中折断。它在流血,在恐惧,但它正用自己稚nEnG的根须,SiSi抓住这片冻土,朝着那不可能的光亮,艰难地伸展。 衣兜里,那张冰冷的卡片依旧空无。但此刻,我仿佛能感受到,那空无之中,似乎还回荡着他最后指令的余音——“守护……萌芽……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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