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尽处_序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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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第1/1页)

    序章

    沙──

    伴随着上好紫毫落上纸面的细细摩擦声,均匀饱满的墨sE由粗而细g画而下,曳成了鸟儿纤长美丽的尾羽;如此连连数笔,待到鸟儿灵动的身姿终得完整跃然其间,那支紫毫先是停顿半晌,随即一鼓作气地点落纸面,在鸟儿头上留下了那犹具神韵的点睛之笔。

    耗了他至少月余光景和无数心血的工笔花鸟图,至此终於大功告成。

    搁下了已在手里握上好一阵子的笔,书案前,站立着的少年挺直了腰背,边动了动有些僵y的纤细皓腕、边认真地低头检视着画面中的每一丝细节……从繁盛的枝叶、绚丽盛绽的十八学士,到花叶间那只正顾盼着准备觅食的绿翅鹎;直到确认一切都如他最初所构思的那般尽善尽美,少年清美俊丽的面庞上才冰消雪融地绽出了一抹灿如春花的笑意。

    自打四岁开始同爹爹学习书画至今,也有十年的光景了。

    这些年来,他虽也累积了小半面墙架子的画作,可完成像这样大幅的工笔画,却仍是实实在在地头一回──且不说构思,单单作画就用了他整整一个月,每日都得在书案前站上少说两个时辰,便说是他这十年来最认真也最费心力的作品亦不为过──可之间辛苦归辛苦,如今见着成品,就觉这诸般努力都得着了回报。

    他这幅花鸟,画的原是昔日种在家中廊前的那株十八学士。

    母亲素Ai茶花,於栽花养花上亦颇有心得,是以家中椿园虽是十四年前母亲入门後才建的,近十年来在扬州、金陵一带却极负盛名……只是近几年来,家中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自很难继续侍候那满园的娇客;而温府曾经名满淮扬的茶花,也因故在母亲哀伤不舍的目光中一株一株变成了铺子的周转资金。

    那株十八学士是母亲当年嫁入温家时的陪嫁,也是她最锺Ai的一株;可就连这株茶花,也在半年前被转了手,只留下了徒有「椿」字却名不符实的满园荒芜。

    自那日之後,母亲整个人的神气便一日不如一日,尽管C持家务的手段依旧俐落、面对他和弟弟时的态度也依旧耐心而温柔,可眉宇间始终带着一丝褪不去地郁郁和消沉,就好似往日的JiNg气神都随着那些茶花的离去而消散了一般……他担心母亲的状况,却又无从开解──母亲和父亲总是对家中的状况避而不谈,只让他无须担忧──这才整了这麽一出,将记忆中的十八学士绘成图画,好让母亲在怀念时能由此得着些许慰藉。

    ──看到这幅画,母亲应该会开心吧?

    忆及这些年来几乎只能从记忆中找寻的、母亲欢欣雀跃时温柔美丽的笑靥,原打算等装裱好再将画送给对方的少年只觉心下越想越是难耐,终忍不住一把将案上墨sE已乾的画卷了起,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地往母亲所在的正房寻了去。

    眼下虽值冬末春初、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今日天候正好,蔚蓝的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气,暖煦的yAn光照得人浑身舒泰,自然让正匆匆赶往母亲居处的少年一时心情愈显明媚……一路小跑着穿过重重回廊和月门,却到入了正院,他才终於在仆婢们此起彼落的见礼声中缓下了脚步,而在瞧见院子里正指挥着粗使丫鬟晒被子的玉茗後近前出声问道:

    「玉茗,母亲呢?在带克己吗?」

    「大少爷,夫人说想静一静,让孙嬷嬷抱着二少爷去偏屋玩耍,正一个人在屋里歇着呢。」

    「是麽……」

    少年本是凭着一GU的兴奋劲儿才会一完成作品便耐不住X子地冲到正院来,如今听得母亲正在歇息,原先高涨的情绪立时落了下来,虽还不到怅然若失的地步,却也多少有那麽几分不得劲儿……不过他已经是半大年纪,自然不会任X地去打扰母亲。当下一个颔首、脚步一错就想掉头离开,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辞别,前方的玉茗便已先一步语带迟疑地开口又道:

    「大少爷……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提。」

    「怎麽?」

    「夫人半个时辰前回来的时候脸sE十分不好,说是老爷和来访的冯大人有事相商,让我们莫去打扰,接着自己一个人关进了房里……奴婢有些担心,却又不好违背夫人的意思,不知大少爷能否……」

    「如此,我进去看看吧。」

    玉茗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连她都说了担心、面上更染着nongnong忧sE,少年自然不可能不上心……思及自己匆匆带了画来本就是想让母亲开心的,说不定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他遂点了点头,一句应罢便穿过院子行至了正房门前,深x1了口气边敲了敲门边温声唤道:

    「母亲,是律行。孩儿新绘了幅作品想让您看看,能进去麽?」

    等了小半晌,一门之隔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声响,更遑论回应。

    少年微微觉得有些奇怪──母亲一向浅眠,眼下又是大白天的,怎麽也不至於熟睡到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才是,又怎会迟迟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尤其他也不知是给玉茗方才的话影响了还是怎麽着,心底总隐隐约约地有些不安,明明屋外的yAn光灿暖依旧,骨里却莫名地透出了一丝冷意,让他心乱之下终忍不住迳自推开了房门,想着看一看安个心也好、放轻脚步悄声进到了正房之中。

    相较於屋外的光亮和暖,正房里虽也有几许斑斓的yAn光自花窗照入,却仍显得昏暗Y凉许多,让甫入室中的少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足过了小半刻才得以适应里头的光线、定睛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临着门的外厅不出意外地没见着母亲的身影,可笼罩了满屋的静谧之中,却有一阵细微而让人牙酸的怪声突兀地不住由内室的方向传来……那声音时轻时重、极为规律,像是什麽东西彼此摩擦的声音,却又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竟隐隐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诡秘,让迟迟无法辨明却又无法不在意的少年不由微微蹙了起眉头,但却仍是没怎麽迟疑地再次了迈开脚步,强自压抑下心底越发浓重的不安穿过月门绕过屏风,就这麽熟门熟路地径直进到了母亲所在的内室之中──

    然後,在看清此间情景的那一刹那,眼瞳一缩、脸sE乍然刷白。

    内室里,一张矮凳横倒在黑影摇曳的地面上;横梁之下,三尺白绫以结成缳,正牢牢勒着nV子的咽喉,让那个他无b熟悉的身影就这麽悬在了离地少说一尺的半空中,将他无b依恋的容颜化作青白狰狞的Si相,在斑斓掩映的微光与白绫和横梁摩擦的嘎吱声中不停地往复摆荡、旋晃……

    「母亲──」

    他一生的噩梦,由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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