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春梦暖_1 十年夜雨十年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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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年夜雨十年心 (第1/1页)

    沈知言一踏入“京味轩”,就闻到多年前,他去京城游玩时,在当地餐馆里嗅到的食物香气。

    令他瞬间记起很多往事。

    他不曾料到,岑华樾竟能在港岛找到这么地道的京味餐厅。

    大约连服务生都是从北京请来的,张口都是京片子。

    他对他竖起拇指:“你是我见过的,为了学普通话最肯努力的学生。”

    他倒不谦虚,唇角上挑,傲然微笑。

    岑华樾,英文名David,是个混血儿,爸爸是美国人,mama是港岛人。

    但他从小在国外长大,粤语只会说,不识得字,普通话几乎不会说。

    今年初他才刚回港定居,便找了教育培训机构学中文,重点学习普通话。

    沈知言便是他的语言辅导老师。

    服务生给他们端上一壶茶,并递上菜单。

    岑华樾对沈知言眨眨眼睛:“让我来点吧。”

    沈知言礼貌点头:“岑先生请。”

    其实暗暗想看他出糗。

    果然,岑华樾看着菜单上的图片,对漂亮的女服务生说:“我们想要‘睡觉’一碗。”

    女服务生一脸惊诧:“睡觉?睡觉去开房啊,来餐馆干嘛来了?”

    “嗯?”岑华樾有些慌了,他转头看了看沈知言。

    沈知言努力忍住才没有把茶水喷出来。

    岑华樾又问:“你们有鱼的鸡蛋吗?”

    服务生更搞不清了:“鱼的鸡蛋??没有,要么鱼,要么鸡蛋,您要的这个没听说过。”

    沈知言想,大概是自己一直用鸡蛋教他蛋这个字,所以他以为鸡蛋就是蛋。

    这回他有点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从他手上拿过菜单:“还是我来吧。”

    他有些委屈,但没有再坚持,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对着菜单,在纸上写写画画。

    只安静了一小会儿,他又说:“沈老师,你教我的不对。”

    沈知言:“怎么不对了?”

    岑华樾:“上次你不是跟我说,木头做的是木门,铁做的是铁门吗?我今天跟朋友说我家的门是钢门,他们都笑我,说不对不对。沈老师,我家的门是不锈钢做的,钢门怎么就不对呢?”

    沈知言语塞,止不住笑得肚子抽痛。

    岑华樾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说:“Yougottobeughingmore你应该多笑笑.”

    沈知言突然意识到,岑华樾已经跟着他学了大半年中文,按说水平不该这么不堪。

    或许他做这一切是有意为之。

    为了逗他笑?

    他的不快乐竟有那么明显吗?

    他低下头,整个人rou眼可见地沉郁起来。

    岑华樾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有些看不懂他。

    港人个个干练精明,不管自身条件如何,不管有没有学历,目标明确,行动力超强,为自己争取利益从来不遗余力,

    所以他们一年和一年的发展都大不同,有些很快便攀上顶峰。

    而沈知言,明明在海外不错的大学拿到文学硕士学位,却甘心混日子,从教育培训的中介机构接一些零碎的语言课程,所得不过糊口之资。

    认识他大半年,除了教课他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私下更不会接收学生的馈赠,也从不参加任何饭局。

    为了请他吃这顿饭,他甚至去找了培训公司的老板帮忙。

    他才26岁,就无欲无求,得过且过宛若清冷佛子。

    他想把他救出来。

    “沈老师,我想冒昧的问一个问题,不知会不会让你不愉快。”

    他抬眼看他,晶莹剔透黑眼珠略带一点诧异,随即点头说:“请问吧,不过我不一定能答你。”

    岑华樾道:“沈老师知道我在一家港岛知名律所工作否?”

    沈知言摇首:“不知。”

    果然不关心,要继续吗?岑华樾挣扎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以沈老师的资历,只是教中文很屈才,我们律所正在招助理,因为我们会接很多国际并购案子,对于助理的英文水平要求很高,薪水也会很高,而且日后还有很大晋升空间,若沈老师对这个职位有兴趣,我可以推荐。”

    还未等沈知言推辞,他将名片从桌子上推至他面前:“沈老师,先不用答我,我有足够耐心。”

    听闻他如此说,沈知言倒不好意思立刻拒绝了,只得勉强低头看了看那张名片。

    “佟周律师事务所。”

    岑华樾贴心地解释道:“是的,事务所的名字是两个合伙人的姓氏,佟瑞绅大律师和周柏伟大律师。对了,你记不记得上次那个轰动一时起诉制药公司的大案,代理此案的许明璋大律师,也加入我们律所了,传言他不久便有望成为合伙人,真是年轻有为。”

    许明璋大律师。

    沈知言的心跳剧烈加快,像高潮的架子鼓点越来越激烈,直至攀上顶峰。

    刹那间大雨滂沱,挟裹着霜雪滋味,对着他兜头浇下。

    他脚下的地面炸裂,整个人被抛入滔天巨浪里,太阳折叠,星辰坠落,山峦摇撼,海水沸腾。

    这一刻,他心如止水的世界经历着毁灭性的浩劫。

    而他竟在目眩神迷中,仿佛又窥见,

    旧年碎梦里,暗夜孤岛中的那一抹晶莹月色。

    许明璋。

    他知道那个案子。

    寂寂无名的年轻律师许明璋,肝胆若冰雪,独自对抗拥有庞大律师团的百年制药公司,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打赢了官司。

    由此一战成名,意气风发,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他就是在报道此案的电视新闻上,再看到久违了的故人,才知道他做了大律师。

    他穿纯黑色西装,修长挺拔,无一处不匀称得体。

    他长眉狭眸,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分明多情,偏偏目光冷寂,如锦绣烧灰。

    他只敢惊鸿一瞥,亦已看出他比少年时更加器彩韶澈,俊美无俦。

    岑华樾此时看出他的神色大变,忙问:“沈老师,你还好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沈知言抬眼看他,目光却似乎透过了他,不知看向何方。

    他心中风雨未歇,落拓失神,如同站在梦与醒的边缘,不知该走向哪一边。

    或许是脸色过于苍白,他略施唇膏的双唇被衬得鲜红若血。

    岑华樾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脸如雪白底稿,唇是一点朱红,眼中秋水盈盈,艳色惊心动魄。

    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沈老师,你还好吧?”

    半晌,沈知言微笑答道:“我很好。我想试试这份工作,就劳驾David帮我推荐了。”

    岑华樾笑道:“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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