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下弦月（4）-1 (第1/1页)

    奥林趴在床上，全身僵硬疲累，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入土。“小马驹”在他面前的枕头上来回，让他展露出可爱而不失痴呆的笑容，整个颇似一条萨卡班甲鱼。床边响起更衣脱鞋的啪嗒声，奥林的目光依然在“小马驹”上，门窗紧闭，他全身只有眼珠在动。

    一缕微风撩起奥林的发丝，发丝落到鼻梁上，带来沁人心脾的清香。之后，奥林觉得背上增加了他人的体重，足够亲昵，又不至于让他感到沉重。

    “你干什么……”

    卡拉斯趴在奥林背上：“叠猫猫。”

    奥林不反对卡拉斯想做小软猫的愿望，就由着他趴在自己背上。“小马驹”继续跑动，啪嗒啪嗒。

    卡拉斯挠挠奥林：“我听说你找魔法师解读了某一本虚无魔法书。”

    奥林咧咧嘴，好像某事一旦让古伦希德去办，就会产生昭告天下的效果。

    奥林读完文塞尔解读的虚无魔法书，意识到那本该是梵迪奈特未尽的成果，而阿兹蒙特的起源级魔法师完成了后续的研究，故祂将之纳入虚无魔法的范畴。

    “里面是什么？”卡拉斯又问。

    “如果好用，那个魔法可能杀得了戈尔。”

    杀得了戈尔证明虚无魔法杀得了任何一位艾洛温皇族。卡拉斯从奥林背上爬下来，拍拍对方的肩，奥林翻个身，卡拉斯又趴了上去。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帝国的负资产太多，我要整理一下名单，”奥林又说，“戈尔，曼德刻里特，还有那些决定睡着就不要再醒来的孩子们。”

    卡拉斯揉奥林的脸，像揉一只发腮的公猫：“下得去手？”

    当面对敌和指派魔法师念咒语是两回事。奥林笑笑，被揉搓之中他的笑容和善不少。

    “卡拉斯，我好累啊，你不累么？”

    卡拉斯亲亲他的配偶。时空神对于帝国的职责是保障农业和预测天候。卡拉斯太得心应手了。他会在一年之初做完全年的工作，将预测结果和应对方案提交给皇帝陛下。时空神的预测万无一失，至于履行的结果，则不是他需要负责的。

    ——所以卡拉斯才有闲情逸致来培养他资质平平的配偶。

    “你要是想着把事务分给我，还会这么累么？”

    这话听起来像突如其来的抱怨，奥林苦笑起来，思念只会徒增烦恼。

    卡拉斯又亲亲奥林，配偶的愁眉在他的唇间舒展，渐渐摊平。

    奥林支起身体：“弥拉应该做好晚餐了，我们去吃就是。”

    “弥拉为什么在卡尔迪兰？”

    卡拉斯在历史书上读到，弥拉是服侍过两朝君主的御用厨师，至今仍在宫中服务。

    “艾因送来了些野味，还派了弥拉，”奥林坐起来，“野味数量多得离谱，三十四头野猪、两头老虎、四十头不同品种的鹿、六十只野鸡、两群活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和制成品。”

    艾洛温的野味是皇家特供，民间市场禁售。卡拉斯只在新神登基的国宴上吃过，送上门的倒是第一次。

    卡拉斯揉揉奥林的鼻尖：“送来这么多，还有着名的御厨，恐怕有什么用意吧？”

    奥林垂下眼帘：“……可能就是’单纯’在皇家猎场杀多了。老哥第一次带我去隔壁的时候，在里面杀了七天七夜，也是带出来这么多野猪。但是这么多，应该是去了好几个猎场。”

    卡拉斯记得，艾洛温的皇家猎场有多处，“隔壁”是指玫瑰堡和哈尔隆妮中间的伦德塔刻山中猎场，伦德塔刻山脉最高海拔有四千米，没有皇帝的许可无人能够进出，堪称完美的狩猎地。

    奥林又说：“至于为什么杀多、杀给谁看，就不知道了。”

    卡拉斯摸着奥林的脸：“你想知道的话……”

    以时空神的权能，想知晓猎场的情形并不困难。

    “我不需要知道猎场怎么了……”

    奥林眨眨眼，身体松弛下来，他瘫软在床上、整个后背结结实实地陷入床铺，卡拉斯转转手指，“小马驹”在空中走出一条青色的华光小径，最终停在床头柜上。奥林眯起眼睛，由着卡拉斯摸他。

    卡拉斯的手指停在奥林的脸颊上：“接下来我们的一餐是试吃。我们要适应餐桌、弥拉要适应卡尔迪兰的厨房。你需要知道正餐时该叫上谁。”

    “啊，”奥林哼唧起来。

    “那么，弥拉给米亚德的哪几位做过饭？”

    奥林听这一问，慢悠悠地打个呵欠：“可以认为是开国至今所有的皇室成员吧。”

    “哪怕是国宴，如果没有皇室成员参与，弥拉就不会进厨房，是吗？”

    奥林哼了声，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扛起卡拉斯向餐厅跑去。颠簸之下，卡拉斯竟然在奥林的肩上干呕起来。

    “哕，所有的皇室成员，也包括戈尔？”

    戈尔享用过御厨的佳肴，但卡拉斯没有。

    当天他们的小饭桌上摆满菜肴：红烧熊掌、玫瑰鸡脯rou、清炒野菜。弥拉身材精瘦，双目炯炯，卡拉斯很难想象他是一位厨师而不是谋士，不过厨师有厨师的智慧。等他们入座，卡拉斯才发现两只幼猴被钳在桌旁，没等他想到这该怎么吃，御厨就小心翼翼地开了一个猴脑、配上guntang调料、新鲜前菜近在眼前。

    卡拉斯略感意外，毕竟他做神的年代不流行人牲、就连海味也很少吃生的。奥林先行享用。卡拉斯看着奥林饮下猴脑，不由猜想他的配偶吃人时是不是也这样。

    奥林像是猜到了他所想，解释说：“人脑不是这样的吃法，那是珍贵的药物，而这是美味享受。”

    卡拉斯展露微笑，御厨见时机合适，打开另一个猴脑。奥林用银勺剜出一点，递到卡拉斯唇边。艾洛温贵族的神秘面纱再下一层、越过史书的干瘪文字，直抵真实。卡拉斯喝下猴脑，如果不思考它是怎么来的，味道倒堪称鲜美。

    “脑子是个好东西，”奥林把剩余的猴脑挖走，“你肯定不缺。”

    缺什么补什么是古老巫术的理论，卡拉斯表示赞同。幼猴的残余很快被收拾干净，新上的蘑菇汤和猪油炒饭唤醒他们的味觉，将古老抛至身后。

    数日后的宴会请帖只送到曼德刻里特和维玻手中。没领会到就是没领会到，整个艾洛温都知道奥林作为政治家的嗅觉有多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