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间（5）-2 (第1/1页)

    时空神的即位庆典随后举行，奥林参加了典礼，皇太子为他推轮椅。奥林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巨大的宗族之中，有愿意暂时照料他一会的亲戚。他在台下看着祭坛上光华四射的卡拉斯，悬着的心渐渐回落，卡拉斯应得的东西来得太晚。奥林想着，疲累从未痊愈的核心泛起，像是要替卡拉斯承受委屈似的侵占他的神经。他靠在轮椅的扶手上，左手支起下巴，右手捂住嘴，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

    这细小的动作自然躲不过奥兹瓦尔特的眼睛。他握住轮椅的把手，小心而优雅地俯身到奥林身侧。

    “叔叔，”奥兹瓦尔特附耳上来，“接下来是典礼的重头戏，可别眨眼睛。”

    奥林没有眨眼睛，他本想直接睡着，毕竟在老哥的登基典礼上睡着没谁管。不过想到台上的是卡拉斯，奥林就捏了捏自己，保持清醒。卡拉斯在他的眼中光芒焕发，宛如宇宙唯一的真实起点。

    庆典之后，奥林依然住在时空的狭缝里，他的核心尚未痊愈，皇帝老兄也没提出异议。狭缝的出入口由卡拉斯掌管，随时可以开启关闭，活像个随身猫窝，想摸就进去摸一把，全然不耽误神的事务。

    卡拉斯把卧榻和脚凳挪到床旁，优哉游哉地读着书，思考下一个课题。奥林也不再抱怨，他的身体躺在床上、脑袋枕在卡拉斯膝盖上，除了洗浴和如厕，活动量每天不足十步。

    卡拉斯偶尔揉揉奥林的头发：“你活动一下吧？”

    奥林只是哼唧，一动不动，帝国的宗室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这狭缝于他而言不是禁闭的囚牢或疗养院，而是躺平的温床。

    书卷研究之余，卡拉斯方有心力回顾过往，尤其是生疏的继子曼德刻里特。他偶尔会在梦里见到对方，隔着一道模糊的门，他可以听见曼德刻里特对奥林大吼：

    “不许那狗逼黑脸猫住进哈尔隆妮，就是不许！”

    奥林吼了回去：“本王的猫轮不到你管！”

    掀翻桌子的声音，卡拉斯听得出落地的有玻璃器皿、魔药瓶、宝石和画框。

    “狗逼猫想把你抢走！”

    卡拉斯在梦中捂住耳朵，依然能听到嘶吼，这恼人的梦境和嘶吼伴随他从艾洛温到米亚德。

    “你要是和狗逼猫有了孩子，我怎么办？”

    这是合理的质疑，对神而言，想生孩子并不受rou体的性别限制。

    “孩子？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奥林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你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还需要在意弟弟meimei吗……”

    曼德刻里特嘶吼起来，咆哮近乎野兽：“我不能，不能容忍和别人分享一个父亲！不能！”

    丝绸扯碎、花瓶炸裂、窗棂轰隆隆破开，紧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奥林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以祖母的誓约发誓！”

    菲丽艾雅在奥林身上留有一个誓约，她一生也就只给小儿子留过誓约，庇佑她的神灵、忠实的配偶、能干的长子、追随她的将领都未曾获得这宠爱。

    卡拉斯听不下去了，他推门进去，立于狼藉之中、两人之间。

    “我来了，有什么话当面说。”

    卡拉斯记得，曼德刻里特看见他，愤怒更猛烈了，拔剑砍了过来。他这辈子对曼德刻里特的印象除了小软猫寝宫的建筑废墟之外，没有更多。这一剑更揭示了对方是怎样的人。

    卡拉斯还是黑脸猫的时候也见过曼德刻里特，对方嫉妒他为何能和奥林同床共枕，为此把他偷走、差点淹死。卡拉斯记得，孩子当时得了奥林的一顿毒打，尾巴都打断了。之后黑脸猫不离奥林左右、孩子也不能进卧室。卡拉斯感到疑惑，那时他是黑脸猫，猫和奥林睡在一起，对帝国而言都是再完美不过的安排，为何有人要阻挠？难道他是帝国的敌人？曼德刻里特给予卡拉斯的理智诸多疑惑。

    奥林没容孩子撒泼，把卡拉斯护到身后，缴械之后给了孩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卡拉斯从奥林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曼德刻里特忿忿拾起佩剑，叫骂着离开房间。

    “狗逼猫，等死吧！”

    奥林的咆哮更响：“不孝子，给本王滚出去！本王养你还养出罪过了！”

    曼德刻里特回头又是一剑，剑尖越过奥林，直奔卡拉斯而来。奥林截住长剑、甩掉外袍跳过去。他对养子拳脚相加、没用任何魔法，曼德刻里特也没还手，抱着脑袋由着奥林揍他。不像亲王和皇子，而像一条失心疯狗和一块谋杀未遂的碎裂飞石。卡拉斯上去拉架，自然也不能用魔法，所以混乱之中挨了奥林一顿毒打，曼德刻里特也趁机阴他几下。闹剧持续，最终奥林扯脱卡拉斯，跳起来给了养子一脚，曼德刻里特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仿佛这一幕不是突如其来的即兴表演，而是日日如此的常态。

    卡拉斯紧紧抱住奥林，免得他追出去。奥林喘息着，他的呼吸听起来像刚撕裂什么未遂的野兽，他的华服散乱，露出半截白皙的肩。卡拉斯抱紧奥林，他自己的呼吸也没比对方好多少，他们相拥，沐浴月光、寒风，直到晨曦降临、他们最终在相拥之中平静下来。

    奥林微微俯身，注视着卡拉斯的眼睛：“很疯狂……让你见笑了……”

    卡拉斯踮起脚，为奥林拉上衣服，两人回到卧室，短暂地再次相拥一会，就各自洗濯身体，迎接白昼的事务去了。

    之后曼德刻里特被禁止出入哈尔隆妮，禁令归禁令，他还是带着谋杀的利剑回来。进入商业艺术的泥淖之后，他最常使用的魔法就是改换面孔，毕竟不能挺着皇子的脸去接市井的绘画工作。改换面孔的魔法自然是奥林教给他的，哈尔隆妮的魔偶分辨不出。如果不紧密提防，卡拉斯也差点着了他的道。

    最终，该流放的流放，该躺下的躺下。卡拉斯明白，帝国的恼人皇子也可以让美好世界燃烧起来，而且针对卡拉斯的火焰总会先点着奥林的头发。

    即使如此，神灵亦有不可妥协之事。

    卡拉斯抬起头，时空的狭缝里的风景令他对哈尔隆妮的回忆更为深刻。他摸摸膝头熟睡的奥林，收获一个迷迷糊糊的“嗯？”。卡拉斯继续抚摸，直到奥林伸个懒腰，端庄坐好，这是谈话的时机，但可以更好。卡拉斯抱住奥林，又收获一个软绵绵的“唔”。

    “我想知道啊，关于先皇留给你的誓约……”

    “啊……怎么想知道那个……”

    “核心的研究暂时告一段落了嘛，还有些小问题，我想是不是誓约的影响。”

    “哦……是说伤口好得慢的问题吗，”奥林抬起尾巴，绕到卡拉斯腰上。

    “比预期好得快，”卡拉斯揽过尾巴，温柔地捏了捏。

    “啊，是吗，母亲留下的誓约在这里。”

    奥林伏低身体、撩起头发，灰色的群星玫瑰纹章在后颈上时隐时现，那是菲丽艾雅旧日的纹章之一。卡拉斯伸手触碰，微弱的魔力爬上指尖，纹章也随之闪烁片刻、迅速消失了。奥林放下头发，顺势趴到卡拉斯怀里。

    “时间过去很久了，所以她不是随时都在，”奥林解释说，“我只当她留下了一个纪念，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恶魔之间缔结誓约的记录不多，就算看到一处，卡拉斯也无法立刻对誓约与核心的修复关联下结论。他摸着奥林开始思考，直到长尾在掌心快乐摇摆。

    “想到什么了吗？”

    “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卡拉斯回答。

    奥林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趴在卡拉斯身上亲他，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亲得卡拉斯满脸都是银丝。卡拉斯是黑脸猫的时候奥林就喜欢这么亲他，那时他需要把自己舔舐干净，舔舐干净意味着间接接吻。直接的亲吻容易引发存量不足，间接才是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