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1/1页)

    “知礼，我去上班了，”顾深临走前，指了指餐桌，“早饭放在这里了，趁热吃，都是你爱吃的。”

    等了一分钟，没等来回应。顾深识相地转身拉开大门，轻轻关上，离开。

    是稀粥。我摸摸发痒的鼻子，嗅了嗅。

    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我不大舒服地翻了个身，听到身上动荡的锁链声响，摸摸脖子，顾深多添了道锁扣，材质冰凉，贴rou的内侧已然熨热。全身没力气，抬起双手，打量，创口贴横亘虎口，掌心的伤也被顾深处理得差不多。

    随后，顾深将地面四散的碎片一点一点捡起来，再才晃晃悠悠去卫生间，拿毛巾擦拭伤口附近的血。

    最后，一边说着安慰话，一边套上一件风衣，往外出去。

    回来时，脑袋已经覆了层被绷带包裹的几圈纱布。

    他确实没有还手，伤得也重。

    顶着一头血，还要跑来安慰我——还要自己去医院处理伤口。

    ……下贱的狗样子。

    我还是不想原谅他。

    掌心揉揉鼻子，钝痛感。昨天被顾深打得太狠，这下也不清楚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也打了他，往脑袋上招呼。

    算痛快，又不算。若是任何事情都能用发泄解决的话，世界也不算糟糕。

    可惜的是，我只有在最开始拿东西砸他的时候有过畅快之感——接着便没有了。听他喊我“知礼”的时候，身上的某根弦便跟断了似的，一点一点抽开，疼进了心里。

    再睡一觉吧。

    我盯着掩蔽的窗帘。

    不然还能做什么呢。抬起手背，贴到自己的额间，明明一动不动，疲惫感却接踵而来。

    嗯……顾深出门前说了什么来着。

    桌上有吃的……早餐……

    今天想死吗？目前没有。

    那吃点东西吧。

    起身下床时，几根链子因为碰撞而发出一阵动荡声响，我充耳不闻，也记得顾深买的这间公寓隐蔽，隔音也不错，也就最初过来时扯着嗓子嚎，后面嗓子都要扯坏了也不见得有除顾深以外的人搭理我。

    “知礼，别喊了，”顾深只会脸上挂着纵容，“没人听得到的，我把你藏得很好。”

    我咽下包子，颤抖着双手，捧起盛满白粥的碗。

    咕咚。咕咚。咕咚。

    指尖传来刺痛感，这边眼皮不由跟着眨了下。看了眼尾指，指甲貌似因为昨晚拿玻璃碎片扔顾深身上时，微微开裂，隐约渗透出血液，将裂痕填补为显眼的红。

    没再施加力度，痛觉缓解不少。

    现在是几月份了？

    不知道，还没问，昨天出门凉飕飕，入秋，九月份应该已经过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能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伤，摁起来没昨天那么疼。又走到镜子面前，打量一遍自己的五官，以及微微泛红的人中。这痕迹应该还要个三四天才能消，鼻血止住了，心头没止住。

    那里有颗倒刺，拔不出来，始终在淌血。

    A市，市中心，X办公楼。

    “呀，小顾，你这脑袋是怎么了？”向来关心后辈的陈方廷见到脸上明显挂彩的顾深，惊讶道。

    “谢谢陈哥关心，没事的，只是出门摔了一跤。”顾深露出标志性微笑，回应道。

    “摔，摔了一跤？”陈方廷放下手头奶茶，连忙凑过来，“你这摔得可严重，去医院看过了吧，医生怎么说的啊？”

    顾深想了想，“记不清了，应该不是很严重。”

    “都记不清了，”陈方廷说着要上手查看，“别是脑震荡了吧！”

    顾深一边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手指，一边摇头，“没有，我现在感觉良好，没什么问题。”

    “哎，你也真是，”陈方廷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了，还搞成这样，年轻人多注意点啊，你这么高大一个男人摔一下，只摔了脑袋可算轻的了！”

    顾深没回应，静静聆听。

    “对了，我居然差点给忘了，BOSS昨天跟我讲——说今天有‘贵客’要来，指名道姓要你过去交代业务啥的，你现在这样子，能行吗？”

    顾深点头，口吻平淡道：“什么时候？”

    “快了吧，”陈方廷望了一眼老板的办公室，“你自己当心点啊，要还难受就多休几天，身体最重要。”

    “嗯，好的。”

    平平无奇的每一天，平平无奇的同事，打着关心的名号来指指点点，所谓的常人也不过如此。

    顾深盯着屏幕敲击键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十二点以前完成了上午的工作。没有人叫他。他思虑了会儿，还是将资料打印出来，装订在文件夹里，再起身慢慢踱步至玻璃门外的那间办公室。

    刚到门口，透过门面上方的玻璃，看见了里面的人影，一边是老板，另一边是……原本还有些惺忪困倦的眸子顿时瞪大一瞬，正要敲门的两根微微屈折的手指，迟疑下来。

    ——沈知昼。

    顾深眼眸恢复常态。

    随即，紧绷的唇角浮现出嘲弄的笑意，又在敲响门的瞬间消失殆尽。

    ——已经找到这儿来了呀。

    “进来吧。”

    “老板，您前两天要的资料……”顾深将文件递过去，眉眼压低，嗓音平静道。

    “知道了，小顾辛苦。”老板道。

    顾深正要退开，老板又一口叫住他，“走什么走。”

    顾深转过身，那头所谓的“贵客”正站在沙发前，身形颀长，西装笔挺，头发用发胶向后固定，打理得一丝不苟，额面光洁，清俊的面孔含着淡淡笑意，见他望过来，还点点下巴，意味深长。

    “昨天陈方廷没跟你说吗？”老板压低嗓音不悦道，“还有你这脑袋……怎么回事？”

    确实没说。

    顾深却道：“是昨天出门耽搁了点事，摔的，没什么大碍。医生说我有点轻微脑震荡，所以在刚刚才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

    “这样，”老板摸摸鼻子，“还有什么大碍没？”

    顾深摇头。

    “你先在这边跟……沈总交代着，我有点事，尽快。”

    顾深看着他出去，看着被关上的门，再看向这边脸上笑意骤然消失的沈知昼。

    “……别来无恙。”顾深先开口道。

    “需要我为您交代哪方面的工作内容？”

    “嘁，”沈知昼冷嗤一声，“顾深，你也该知道，我找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听你的狗屁报告。”

    “……”

    “说吧，沈知礼在哪里？”沈知昼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道，“被你——藏到了哪里？”

    顾深夜忍不住笑了下。他脸上，脑袋上本身就有伤，这一笑，那伤患处便牵扯着神经泛疼。

    但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静静地看向对方，眸色沉甸甸的。

    “沈总真会说笑。”

    “我说过许多遍，沈知礼他……已经不在A市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谁又能知道呢？”

    盯着沈知昼愈发难看的神色，“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