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 (第1/3页)

    酒精麻痹大脑就容易释放天性，醉酒闹事在居酒屋很常见。

    当然这并不是指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妇女，而是鬼哭狼嚎地唱歌，张牙舞爪般跳舞，亦或是在地上蠕动爬行，说自己的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蟒蛇。

    更有醉鬼打电话给警局，厉声呵斥道：“树上的蝉哭得那么伤心，你们都不管管吗？”

    接听的警员习以为常：“现在是冬季，请夏季再打电话来。”

    相比奇葩无厘头的耍酒疯，陪客人喝酒倒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起哄最厉害也是兴致最高昂的大叔意识到那个黄毛小子在说自己，于是摸了摸昨天刚理的发。

    “在附近剪的。”

    Hiroaki夸赞道：“很帅气，显得您很年轻。”

    从天而降的吹嘘让大叔笑得满脸褶子，一下老了十多岁。

    他调转矛头，把酒杯换了个人递。

    Hiroaki毫不犹豫地双手接过，一只手扶杯身，一只手端杯底，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末了，颔首将酒杯奉还：“多谢，味道很好。”

    见他如此爽快，大叔们纷纷邀他喝酒。

    三巡过后，Hiroaki成功拿捏大叔们的心理。

    他天生不懂女人，但绝对很懂男人。

    又因为理发师在这个国家地位崇高受人尊敬，此刻的他闪耀如知识渊博的圣人。

    为摆脱秃头宿命显年轻好出门沾花惹草，大叔们几乎抢着向他咨询保养头发的秘方。

    只上了一个月的课、学了一点皮毛的他开始鬼扯：“柠檬、薄荷、水菜…放进锅里煮沸…”

    Ryota站在身旁听见要加水菜，两只泛水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是在做饭？

    正常人一听就不靠谱的东西，大叔们却频频点头信以为真。

    甚至让Hiroaki帮他们一人设计一款适合且时兴的发型。

    怀揣梦想的少年正愁没地儿施展他天马行空、宏图伟略的独特见解。

    现在遇上机会了，那厚实的嘴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一刻不停歇地输出引以为傲的观点。

    收尾时还不忘推荐自己兼职的理发店。

    虽然不是正式员工，但店长对他真的很好很包容，他不能一边享受别人的恩德，一边又生造出伤害别人的心思，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大叔们听完十分满意，几杯酒下肚后，像出难题一般指向厨房：“你觉得他适合什么发型。”

    黄发少年得瑟地跟着看去，脸上的笑霎时灰飞烟灭。

    店长顶个光头环抱手臂，置之事外却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基于是店长，是老板，少年不敢直率地说实话，也不敢含糊地说不知道。

    进退两难的他木讷地低垂目光，想着要如何回答才能不使自己无礼，不使店长生气，解决这困境。

    可是谁愿意听呢，他们只是踩在少年的梦想上开了个玩笑而已。

    “哈哈哈哈…”

    大叔们笑得东倒西歪，张大的嘴巴更像癞蛤蟆了。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什么都知道，一个没有证书在外兼职的大学生算哪门子的理发师。

    即便心知肚明，却也心照不宣地逗弄戏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袒露的劣根总是恣意妄为，他们喜欢看人出糗的窘迫、喜欢看自尊碎成一地的无望怒吼和无尽痛苦。

    那是骨子里带来的，是世世代代相传难以被文明驯化的兽性。

    “这是本店赠送的小菜。”

    清脆如风铃的少年音来得不合时宜。

    Ryota端上一小碟毛豆，乖巧的样子惹人怜爱。

    粗糙的手掌瞅准机会握住他的肩，像夏天走在河边，被数不清的苍蝇纠缠，烦闷又无可奈何。

    逃不掉的酒还是递到他的眼前，包括咧嘴的yin笑、一口缺胳膊少腿的牙黄。

    他豪迈地接过，透着寒意的眸子似清晨结霜的一眼潭水，幽暗而深不见底。

    喝下时，棱角凛冽的轮廓是年少走向成人的渐变。

    大叔们拍手叫好，可不一会儿，狰狞的笑容突然消失。

    “你、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Ryota心虚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白皙的肌肤正在发痒发烫。

    大叔们惊恐的眼神参杂各式各样的疑惑，似乎酒醒了，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态度又回来了。

    “你不会酒精过敏吧！”

    话音刚落，单薄的侧影扑通一声倒下地。

    城市的探照灯在空洞漆黑的天空来回扫射，活像海岸边的信号灯，指引驶离港口的船只，告诉他此番远行并不孤单。

    吸满雨水的草坪鲜嫩芬芳，一只瓢虫飞离叶面，在绯红的脸颊上停靠。

    迷糊的少年从昏睡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身上还盖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衬衣。

    他环顾四周，瞧见远处路灯下有个黑影朝这边走来。

    “你好些了吗？”

    Hiroaki提着东西，穿件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白得能看见竖立的汗毛。

    他大大咧咧敞开腿，挨一旁坐下，仔细观察一番起红疹的小脸，除了有些过敏，看样子问题不大。

    “给你买的药。”

    药房独有的塑料袋递到跟前，Ryota说句谢谢连忙接过，等打开一看，不由地惊呼：“这款药和我家里的一样。”

    黄发少年似笑非笑地扯动嘴角，有被可爱到。

    竟然都不怀疑他为什么知道这款药，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他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问出心中疑惑：“你为什么要吃秋葵？”

    不知情的人自以为是酒精过敏，其实不然。

    Ryota把盖在身上的衬衣双手还回去，低了低头：“很感谢你为我挡酒。”

    他沉默片刻，鼻子一皱，表情些许的凶：“那几个大叔实在太过分了，我看不下去，就想…就想用过敏吓吓他们。”

    去厨房拿小菜时，他就偷吃了一点点，本以为不会太严重，就单纯的吓唬吓唬那帮无礼的变态，谁知道太久没碰酒，一口喝下去，太猛了，直接干晕了。

    不管是秋葵过敏，还是酒精过敏，对于未满十九岁年轻气盛的少年来说，心里不舒服了，哪怕过程愚蠢、手段幼稚、不计后果他也要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让Hiroaki忍不住想笑。

    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店长面试时就知道员工酒精不过敏，这样做没意义，还容易把兼职搞没。

    而且那些大叔也没有表现出多害怕的样子，反倒是店长跟见鬼了似的，从厨房跑出来查看情况，一度以为是用了什么特效药，在面试时骗了他。

    幸亏有一个长相十分帅气的男孩告知店长真相，才打消了误会。

    帅气男孩Hiroaki本来想将刚刚的情形全盘说出，但看着那双纯真又狡黠的眼睛，忽然有了更好的打算。

    “他们是吓得不轻，差点忘记结账就跑了。”

    “真的吗？”Ryota急切地想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