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白兰地（四） (第1/2页)

    05白兰地四

    檀野放开他的时候，他仍有些微弱的颤抖，脸上不受控地发烫。他抬手捂住额头，靠在墙边缓息。

    檀野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

    他挪开手，抬起头。果然，乍看之下，檀野的神情貌似关切，实则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戏谑与轻蔑。他心里清楚，檀野这样帮助他，还明目张胆地邀请他去自己的住处，绝不是善心大发。

    一定有什么问题。

    “……没事。”阿晨有点别扭地逞强。

    檀野没再追问。看了一眼手表，对他说，“我有点事要忙，先送你回乐器行吧。你收拾一下，七点钟我去接你。”

    阿晨听话地点点头：“好。”

    廖沙洲是填海造陆后建设的理想城，坂道很多，市内又有河流交错而过，因此飞行器派不上大用场——停机坪既少又远，很麻烦。

    在这里，大部分的人们选择开车或者骑摩托。

    檀野带他上了一辆雪佛兰科迈罗。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注意到这辆敞篷跑车上有几处新鲜弹痕，还有不少修补过的痕迹。坐上去后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后排叠放着两个笨重的“钓具箱”，里面大概都是枪械，沉甸甸压在座位上。

    他收回视线，侧目看向檀野，发觉驾驶位的车门内侧也架着两把柯尔特手枪。

    看来，檀野过得也不太平。

    他又注意到檀野下颌处有一道不小的伤疤。

    龙爪帮和其他小帮派之间，因为资源掠夺，常常生出摩擦。檀野作为帮派头领的继子，众矢之的，被人暗杀也是常有。

    怎么回事……他居然在同情一个恶棍！

    “你在看什么？”檀野握着方向盘，突然发问。

    “……”阿晨赶忙将视线从檀野脸上挪开，“没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檀野笑了一下，“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陆亦晨耳尖guntang，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恶寒。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棕榈树在他视野中飞快后移。

    他眼前恍惚而过的是“罐头”被五花大绑的模样，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罐头”那张黝黑的脸庞。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蓦然想起，从前他是见过“罐头”的——

    那时候他才十三四岁，刚刚升入中年级，学习防身术和射击课程。他悟性普通，被人反复打趴下，凌晨了他依然在格斗练习室里，和拳击沙包较劲。

    一名夜巡的学长从走经过，听到动静，猫着身钻进格斗室，从他背后猛地偷袭他。陆亦晨吓出一声惊叫，他背后的人便哈哈笑了两声，嗓音有着少年变声期的嘶哑，对他说：

    “一个人怎么练？来和我练！”

    陆亦晨没有开灯，他并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借着走廊上晕染进来的微弱灯光，他只能看到对方隐约的轮廓。少年陪他在那里挥洒汗水，直至天光初亮。

    连续三晚，他们都在这间格斗室里偷偷练习。

    他们没什么语言交流，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第三天天亮的时候，对方临走前终于和他有了唯一的交流：

    “明天我就不来了，要去出任务。”少年把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擦汗。

    陆亦晨背靠着墙大口喘息。耐不住心中好奇，他伸手拍向顶灯的开关。晦暗的房间蓦然敞亮，陆亦晨第一次看清了陪了他三晚的少年。

    少年个子不高，皮肤黝黑，长相普通，五官无一出彩，放在人群中完全不起眼。只有一双眼睛深邃漂亮，目光坚毅异常，为他的样貌增添一抹明亮。

    陆亦晨闭上眼，记忆中少年的那双眼睛，和“罐头”的眼睛完美重合，分毫不错。

    “罐头”已经找到了，但“伏特加”到底在哪里？

    他想到之前和组织的通讯记录。

    【组织内部也不知道伏特加的当前身份？为什么？

    ——来自白兰地】

    【一言难尽。伏特加不相信任何人。他从前被一名探员出卖过。当然，对方也是无奈之举。——来自情报局】

    檀野将他放在乐器行门口，而后便一脚油门下去，走得很匆忙。

    望着檀野的雪佛兰扬长而去，他才进了乐器行正门，又从后面卸货的小门出去。他得去打听“罐头”的下落。

    玫河湾头南岸。

    温暖的橘子日落铺陈而下，夕阳里冲出一艘白色帆船，冲浪板与比基尼，遍地是的身材热辣的Omega男女。

    廖沙洲的浪漫只属于这里的上层人。

    繁华热闹的街道总连接着更幽暗的地方，只需要走得足够深入，总能看到阳光终日不及的黑暗。白天，这些背街有一种空荡荡的萧索，卷闸门关得严丝合缝。偶尔能看到躺在地上吸烟的流浪汉，夸张的街头涂鸦从街头蔓延到街尾，义体改造手术的小传单随处可见——他们都指引穷人前往地下黑诊所。

    声带改造、机械臂赋能，甚至是性工作者的生殖器改造……以及非法的器官买卖摘除手术。

    流动黑诊所的隐患颇多，为联邦当局诟病已久，但没人能彻底解决问题。

    因为这是穷人的问题。只要穷人还在，这个问题就无法根除。

    富人的rou体会老去，他们需要新鲜、年轻的器官。法律所不及的灰色地带，这生意蒸蒸日上，相当红火。

    陆亦晨换了件黑色卫衣，戴一顶鸭舌帽，疾步穿梭在这些阴暗街巷。帽檐很深，他低头时，几乎能被遮住大半张脸，方便行动。他下午去武器商店租了两把Glock手枪和两个弹夹。

    青年瘦韧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无声无息，潜入一座废旧的工厂。

    几名鱼贩子打扮的小混混，正坐在油漆桶上抽烟，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鱼贩子，而是其他帮派的小头目。

    不速之客。

    “喂喂喂、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人叫住他，“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