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IV．谁才是麻雀(1) (第1/1页)

    那段痛苦的日子并非能往云烟，而是一直活在梦里。

    有些时候像静止的黑白照片一帧帧翻过，也有些时候是如片段般凌乱掠过，更多时候——彷佛身历地狱、重新活过。

    这次也不例外，似乎回到好几年前、回到那个当下、回到通往地狱的最初开端。那时大概几岁了，刚满六岁？还是六岁多？或者早过七岁了？总之，一切的起手式归咎於那句：「让我带您去找少领主大人吧，我亲Ai的桑达小少爷。」是位名叫欧文的人对男孩说的。

    欧文有着粗卷的棕发，焦糖般的肤sE，以及遗传到他已逝父亲的狭长眉眼，他憨厚老实，待人亲切，是布兰奇一家人雇用多年的园丁。

    「呜……我的脚走得好酸啊。」

    男孩含着糖，鼓起腮帮子，朝牵着他手的欧文问道：「欧文叔叔，我们还没到吗？爹地到底躲在哪里啊？」

    欧文头也不回，直拉着他走，「快到了，快到了，您记得把帽沿拉下来些，别给他人察觉啊，否则老领主若是发现我偷偷带您出来，我可不是被打断双腿那麽简单啊。」

    男孩乖乖地将帽沿拉低，他也心虚被人看见啊，如果祖父发现他没好好待在家後肯定会碎念一顿的，但这还不打紧，好吃的焦糖布丁被没收才是大事呀，「不过，欧文叔叔你是真的知道我爹地在哪吗？」他咕哝着，「爹地都离家出走两天了耶。」

    「当然啦。」

    「可是为什麽祖父和姊姊们都说不知道，你却知道呀？是爹地告诉你的吗？」男孩眼睛转啊转的，心想，祖父还不让他出去找爹地，说是外头危险，禁他足了，但再怎麽危险有b爹地离家不归还严重吗？好在欧文叔叔知道爹地在哪，也肯偷偷带他一趟。

    欧文回过头，狭长的眼笑得眯眯的，就像故事书里的h鼠狼，噢，男孩必须表示，他所认识的欧文叔叔可不像h鼠狼那麽坏心眼。

    「是的，大人还让我来告知小少爷您。」

    男孩吧卿了唇，喜孜孜的问：「真的是爹地啊？」

    「真的。」欧文拉着男孩走过大街，笑着回：「来，从现在开始小少爷要乖乖闭上眼睛哦，再一会就能看到少领主大人了。」

    「为什麽要闭眼睛？」

    「给您一个大惊喜。」

    「好！」

    男孩闭眼牵着欧文的手，一路走着。离开家後已经走了一大段距离，从喧哗至安静，大抵是经过大街上的人群了，可男孩心里有些担心，担心祖父找不到他会不会很紧张，毕竟祖父让他别离开家里半步的，但他也担心爹地啊……呜，他应该要留张纸条才对的。

    树叶拂过的沙沙声响，伴着鸟儿的吱吱喳喳，男孩竖起耳朵，莫非爹地躲来森林里了？欧文领着他的步伐逐渐发缓，接着松手停下，退至他身後说：「我们到罗，您可以睁开眼睛看看了。」

    「嗯！」

    男孩缓缓的睁开双眼——

    是脚。

    他最先看见的是一双脚。

    一脚ch11u0着，一脚穿着沾泥的黑皮鞋，鞋绳上绑了个大大的Si结。那是他恶作剧给爹地绑的。男孩认得出来。

    是爹地。

    男孩欣喜不已，顺着双脚往上看，正要喊出：「爹地你——」

    是他的爹地。

    那的确是他的爹地，乔斯坦。爹地还穿着两日前离家时的白衬衫、黑长K，只是破旧不堪了，爹地苍白的面庞满是脏W，以及沾染鲜血，和露出的双臂一样，都布满了皮开r0U绽的伤。纤细的脖子上却套着一条与其强烈对b的粗麻花绳，悬挂在一棵老树的粗枝上，宛如断了线的傀儡瘫软无力，静止在那，爹地的头偏向一边，那是被绳圈紧紧束起脖颈的结果，也使得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失望而难受。

    男孩年纪虽不大，又为布兰奇家里最受宠，最娇气的小儿子，但这并不代表他无知，他想张口尖叫，叫声却一把闷住了，他开始x1不到空气，耳膜鼓胀，犹如掉进一座很深的湖水里头，欧文从後头一手摀住男孩的嘴巴，另一手抄过他的肩膀，以非常粗暴且无礼的力道扯着男孩向後。

    魔鬼。

    魔鬼。魔鬼。

    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魔鬼是魔鬼——

    男孩娇小的身躯不断被欧文扯离向後，好痛，好痛，好痛，他泪眼蒙胧，眼前的身影逐渐模糊，仅仅剩下铁锈般的血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得挣扎。

    他得挣扎才行。

    对方突然的大力挣扎让欧文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根绊到，甚至松手，男孩因此趁隙挣脱，大口喘气：「你、是你！是你把爹地给……」

    「如何？」欧文不以为意地搔搔头，笑出声，「我的小少爷，您还满意我带来的大惊喜吗？」

    泪水在男孩眼里拼命转着，他不懂认识多年的欧文叔叔为什麽会一下子就变了调？

    「叔叔、欧文叔叔你到底……你到底对爹地做了什麽事？」他不解的睁圆眼，呜噎着：「你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做啊！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

    简直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欧文毫无形象可言的大笑起来，口沫横飞。

    「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你啊……凭什麽你可以过得那麽幸福，而我却要如此悲惨？」

    欧文的笑声像是魔鬼在笑。

    「虽然你大概不知道，噢，毕竟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嘛，不过我父亲可是被你们家给害Si的呢，所以我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你们也能T会家破人亡的心情罢了。」

    说到这，欧文嗤笑一声，「但，你的好祖父一定觉得有诡才会不让你离开家门半步啦，毕竟他儿子好端端的出去怎就回不来了？却没想到原来他亲Ai的儿子乔斯坦竟然被人给nVe打，然後吊Si了，哇，事後得知的他定会吓得P滚尿流，万万没想到十八年前的仇还有人记着，这时他担心得不得了，想去看看理应听话待在房里的小孙子时——」

    好可怕。

    「结果他再宝贝不过的小孙子桑达也被人拐出来，早卖到人犯子那去……」

    欧文叔叔好可怕。

    男孩眼里堆着泪，奔跑起来。他得赶紧逃离这里，他得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魔鬼，他得、他得——

    再不逃是不行的。

    但，一个孩子又怎能逃得过将心脏卖给魔鬼的大人。

    欧文抓住了男孩，拽着他的头发往树g大力撞去，男孩被撞得发昏，口吐白沫，可欧文仍然不放过他，Si命地将他脑袋不断直撞。

    溅血也不停手。

    欧文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这样做……」

    男孩将要昏了过去，喃喃着：「是会下地狱的……」

    而欧文最後如此回答。

    「我早就活在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