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1/1页)

    第十八章

    七天前，一封来自故人的信。

    我屏住呼x1，凝视着发光的屏幕，逐字逐句看下去，恍惚间觉得宋雨默就坐在面前，对着我微笑倾谈。

    没有激烈的情绪，也没有辩解的企图，她在信中喊我meimei，向我吐露这些年来的一些感慨和T会。

    她说到三年前，婚姻与健康遭受重创，令她几乎活不下去。是季寒笙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给了她信心和希望，她把自己全部的脆弱交付给他，听从命运和他的安排。

    “他就像一堵坚实可靠的城墙，而我是被遗弃的藤蔓，只有攀附着他，才得以生存。”

    “手术过后的头一年，一直在做化疗，头发掉得很厉害，只好全部剃掉，寒笙给我买了一顶假发，一戴上就好像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我知道他怀念小时候，怀念那段时光，他心里藏有遗憾。”

    “第二年逐渐从消沉里走出来，我开始学着如何当一位好mama。月熙，请不要怨怪我侵占了你的位置，我对凡凡的Ai不会b你少，我把他当做自己亲生的骨血来对待，作为母亲，我b你更加合格。你Ai寒笙胜过任何人，所以你能狠心抛下季凡，若不是他生病，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找他？”

    “寒笙和我早已视彼此为亲人，但从小到大他对我保有一定距离，不像对阿渡和恩雅那样随意玩笑嗔骂，他待我的情分不同，旁人也都心知肚明。当初我没有回应他的感情，是真心把他当做家人，因为彼此太过熟悉，所以不曾产生什么绮念。这三年当我慢慢用异X的眼光来看他，竟会惊颤，怀疑自己是否错失了什么。”

    “我和他尝试过，变成彼此亲密的Ai人，但那份努力太过明显，总是徒增尴尬。分隔那么多年，我们之间能聊的，除了季凡，就只剩下回忆了。他曾说他敬我怜我，这份感觉没有变过，可我Ai过别人，知道Ai不是“敬”和“怜”，而且我也活不长了……”

    “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吧，他手上戴的仍然是你们的结婚戒指。”

    “月熙，以前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这样卑鄙自私的人，为了抓住一丝温暖，逃避闪躲，从不正视对你的伤害，我是那么心安理得地掠夺了你的幸福。所以现在，我的报应来了。”

    “这两天身T状况越来越差，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很想再看看你，我的meimei，如果你来，我们再说说话，如果你不想见我，这封信就当诀别了。”

    ……

    “月月，”母亲从房间里出来，“凡凡睡了吗？”

    我“嗯”一声，放下电脑，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深深地x1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来。

    “怎么了？我去给你热杯牛N喝。”

    “不用了，”我说：“妈，宋姑父回来了，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

    “按理说是要的。”母亲坐到旁边的沙发，“毕竟你在他们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也很关照你。”

    我说：“但是大家这两年已经老Si不相往来了。”

    母亲沉默许久，叹一口气：“见面还是有情分的，以前那些事情总要让它过去，你也要想开些。”

    我点头，明白她和我一样，原本心里记恨着一个人，但现在人Si了，那些情绪也就不知该怎样安放了。

    宋雨默出殡那天早晨，我去送她。在殡仪馆的遗T告别厅里我看到她躺在铺满白玫瑰的水晶棺木里，遗容美丽安详，就好像睡着一样。那一刻我才相信她是真的Si了，在亲眼看见之前，我心里是茫然混沌的，而现在难过的情绪突如其来，让我眼眶通红。

    “月熙，”宋林姑父看到我，哽咽说：“你姑姑没了，现在你jiejie也没了……”

    他完全变成了一个老头，那样子看得我心里很酸。

    我扶住他的胳膊：“姑父，保重身T。”

    参加送别仪式的人并不多，除了家人朋友外，其余几个都是宋雨默以前要好的同学。瞻仰遗容的时候是最难过的，cH0U泣声此起彼伏，季恩雅喊着“jiejie”哭得晕厥过去，徐渡把她抱到外面，交给成嫣照顾。

    当所有人沉浸在悲伤里时，我看到季寒笙脸sE苍白地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

    火葬之后，宋雨默的骨灰被安葬在万岁山，她终于入土长眠。

    长辈们怕宋姑父支撑不住，陪他先行离开，我和季寒笙走在最后，台阶很长，两旁松柏整齐排列，浸着清晨的露水，散发出凛冽的气息。他低垂的眼眸犹如他的黑sE丧服那样沉郁深邃，让人感到压抑。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问我说：“季凡听话吗？”

    我微怔，仰头看了他一下：“很听话，你把他教得很好。”我说：“……准备接他回去了吗？”

    季寒笙望着走在远处的长辈：“我父母即将搬去温哥华，这两天还有事情忙，到时候再说吧。”

    我稍稍松一口气，转而又问：“叔叔阿姨要移民吗？”

    “嗯，很久以前就在宋叔叔隔壁买了房子，这两年也时不时过去长住，他们倒是早就想走了。”

    “那湘姨呢？也一起去吗？”

    “湘姨留下来照顾季凡。”

    我点了点头。季寒笙看我一眼：“怎么了，你不放心？”

    “有湘姨在我当然……”

    “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让季凡待在你那里吧。”

    我太yAnx突地一跳，睁大眼睛盯着他：“什么意思？”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与其让你一直算计着怎么跟我打官司、争抚养权，还不如我直接成全你，你觉得呢？”

    这波澜不惊的语调让我脸皮臊得绯红，不禁遮掩说：“我，我没有……”

    他不置可否，只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完全分不清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的神情又不像是在以退为进故意挖苦我，如此突然放手将主动权交给我，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心里感到很奇怪，总觉得他似乎变了不少。?

    不多时走到了墓区出口，我们站在路边等司机开车过来，季寒笙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

    我撇着他的动作，略有些出神。

    他手上没有戴戒指，什么也没有。

    好像从半个月前，在医院偶遇那次之后就没有见他戴过了，我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开口。

    我眼皮一跳，别开目光，说：“给我一根。”

    他盯着我没有动，眉头倒是皱起来：“你要cH0U烟？”

    “不行吗，我已经cH0U了几年了。”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十分不自在，我m0m0鼻子：“但是没有瘾，你别这样看着我。”

    “既然没有瘾，那就别cH0U了。”他把烟盒放回口袋：“季凡不喜欢烟味的。”

    “哦。”

    不多时车子开过来，我和季寒笙坐上后座，他打开车窗，忽而动作顿了一下。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只见不远处停靠着一辆黑sE奥迪，有个男人站在车门旁，望着我们过来的方向出神。

    季寒笙冷嗤一声，按熄香烟，关上车窗，一眼也不想再看。

    我轻轻叹了口气，不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