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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的围墙处，然而刚哥刚将手搭上粗糙水泥砖墙想要往上爬时，一束刺眼的亮光忽然射了过来，将黑暗里的四人照得一清二楚。

    本应该已经出发去接学生了的贺老师拿着强光手电站在他们面前，身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拎着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钢棍如同狩猎的柴犬般盯着他们。

    莫夏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死咬着牙没吭声，赤手空拳不知道拿什么来摆出点有气势的防御姿势抵消内心的恐惧。

    不如就死在这算了吧，逃跑被发现了，不想被捉回学校，也不想真的跑回去了再面对哥哥，要不然就死在这算了吧。

    莫夏在一瞬间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要拦住对面三人，还没喊出声来给自己打气，刚哥一声怒吼就冲了出去，一拳抡在了为首的贺老师脸上，踹着右边打手的膝弯，揪着左边打手的衣领，将猝不及防的三人齐齐撞在不远处的烂房上。

    而刘思齐已经手脚麻利地上了围墙，将顶上的铁丝网剪断，石子儿砸在莫夏后脑勺一下疼得他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把茂茂抄上来啊！”

    莫夏连忙扎着马步让张茂茂踩着膝盖肩膀爬上围墙，他没想到大少爷居然爬墙这么好手，刘思齐伸过手一拽，他蹬着坑坑洼洼的墙面也一鼓作气爬了上去。往下看，外面是不知道什么人垫起来的两块砖，刘思齐一跃跳了下去，转而去接张茂茂，莫夏最后一个踩着摇摇晃晃的红砖，回头望，贺老师的手电筒在混斗中晃成了闪烁的星星，刚哥好像真把那三人牵制住了。

    “刚哥呢！他怎么办！！”莫夏急得喊出了声。就算刚哥是一众人里身材最魁梧的那个，也不过是刚成年的半大小子，比起那两个浑身腱子rou的打手根本不够看，能牵扯住三人已经是拼尽全力，恐怕没有什么以一敌三战胜归来的可能。

    刘思齐搀着张茂茂已经进了树林里，声音远远的传来：“刚哥有自己的办法，你再不来就要被抓回去了！”

    莫夏一咬牙，稳稳当当落了地，踩在树林间带着腥味的泥土地里，飞奔下身体却觉得如释重负的轻盈。

    他跑出来了，他真的跑出来了——他明天再也不用早起去读那些说自己是社会毒瘤的文章，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看到哥哥和女人zuoai的录像，他再也不要每天被洗脑自己是精神变态。

    跑，逃跑吧，跑到没人能捉到他的天涯海角去，跑到生命的尽头去。

    喜悦一直持续到他和刘思齐在车上干坐了一个小时，方刚依旧没有出现在约定好的小路上。

    张茂茂运动过后整个人都出了身虚汗，一张脸刷白，刘思齐看了下车内导航上的时间，五点整，从车抽屉里翻出来备用钥匙插上，嗡一声挂上了档。

    “刚哥还没来呢？”身后的树林一点动静都没有，然而盛夏日透蓝的天际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所以呢？你要下车去找他我就开门。”刘思齐的眼神看过来，凌厉得不像寻常。莫夏被吓得打了个寒战，求助地望向后座的张茂茂，然而已经接近虚脱的张茂茂只是摊在座椅上闭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会被打死的！”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突然涌上喉口，腥甜，一段无声的死寂后，莫夏松开了攥住刘思齐手腕的手，缓缓靠回椅背上。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有想法，我也不明白你们怎么能做到这么镇定，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你们的计划中。我们不是才只是孩子吗，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多抉择、我想不通……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么干？让刚哥留下来殿后，我只是你们善心大发捎带的累赘是吗？”

    刘思齐将车开上了村县的泥土路，导航机械的女音提示着三人正确的行进方向，太阳沿着山坡升起，黄澄澄的暖阳洒进车内，莫夏却觉得骨子里都是刺骨的寒。

    “方刚留下是他自己选的，茂茂的手不能再拖了。他能跑出来自然是最好，跑不出来只能将损失减到最小。你放心，就算他们有一点胆量，但杀人的事是不敢干的，我才奇怪呢，你不是成年了吗，怎么给人一种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感觉，脑子里不想事情？你比我还像生活在温室里的娇娇。”

    十八岁，莫夏掰着指头算，自己如同刘思齐说的那样，十八岁了，成年了。

    明明只是坐在副驾驶，一道巨大的沟壑突然横在了两人中间，莫夏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总能从刘思齐身上察觉到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不是因为家境，也不是因为年岁，莫夏人生第一次在短短一周内经历如此多的相识和离别，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成年人的世界中将利益最大化，他第一次尝到了事与愿违的无力和不得不放手的悲戚。

    “难怪你能喜欢上你哥，你身边根本就没几个人教你长大吧？”刘思齐见莫夏慌乱的模样，又嗤笑着补了一句。“你哥哥十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莫惊春的十八岁……莫惊春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破天荒卖了两瓶可乐回家，糖汽水在口腔里炸裂开来，甜滋滋的冒泡。

    莫惊春的十八岁，在庆祝成年后可以不用东躲西藏打黑工，在庆祝以后可以找到更稳定的薪资来源养活自己和弟弟。

    莫惊春的十八岁，已经在外面漂泊游荡了三年，遭过千千万万次白眼，终于，他快快的长大，成年，用最后一次违法的工钱，给自己和弟弟买可乐喝，告别老鼠一样的人生。

    莫惊春的十八岁，在父母过世三年后，拿上了户口本，将弟弟的名字迁到他为首的那一页，然后告诉他，你现在不是孤儿了，哥哥也不是，我们都是有家的人。

    刘思齐看着莫夏失落的眼神，伸手过去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锐评：“小屁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