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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1/1页)

    荀起安愣了愣,大概是没有想到还是被陈礼知注意到了他试图掩藏的东西。不过他看起来仍然不甚在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落下了病根,偶尔会反复,但也没有很严重。”

    “不严重还需要请假吗?”

    荀起安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苍白,但他笑得灿烂:“不要揭穿我嘛……我只是不想去上学而已。”

    荀起安见陈礼知瞄了一眼腕表,借势问道:“这么晚了,从这里到你家很远吧?你家的司机呢?你父亲不会教训你吗?”

    “不会。”陈礼知摇头,言简意赅地回应道。

    司机先生上个星期请了假,说是需要回老家办事。陈礼知拒绝父亲安排的短暂顶替刘叔叔的新司机,这段时间都是自己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父亲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在新闻上,陈礼知上一次看见父亲本人,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

    这也是陈礼知今天能毫无顾忌地坐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秘密基地还在,荀起安一定是第一个知道这些事的人。

    陈礼知只听得一声短促清脆的呲啦声,他转过头,看见荀起安也打开了一罐汽水,然后将罐口轻轻傍到嘴边,睫毛随着饮下的频率颤动。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心跳频率在荀起安放下易拉罐伸出舌尖舔舐嘴角的同时,突然抬眸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到达顶峰。

    陈礼知如临大敌,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面前的茶几边缘,片刻后仰头喝光剩下的汽水。

    荀起安的嘴角始终勾着,看着陈礼知明显的喉结因为他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他觉得陈礼知的反应可爱。恶作剧也好,出于真心的冲动也罢,总之他鬼使神差般地用右手撑住了上半身,迅速凑上前去,在陈礼知尚还湿润的唇角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陈礼知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冲击得措手不及,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头皮发麻,后颈发热,浑身的肌rou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

    荀起安嘴唇冰凉的触感虽然转瞬即逝,但却像烙铁般guntang地印在他的感官里,翻来覆去地重现回味。他此刻早已无暇顾及什么礼仪教养,只是无意识地把易拉罐捏出恼人的声响。

    因为他似乎什么也听不清看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荀起安凑上来之前耳边的窸窣声和他亲吻自己唇角时的画面。

    “你……”陈礼知向来没有表情的脸总算露出些震惊来,声音涩得像一百年没打油的自行车链条。

    “抱歉,”荀起安无辜地看着陈礼知,然后将额头靠上陈礼知的肩膀,闷闷地说,“醉了。”

    陈礼知瞥了一眼荀起安抓在手中的汽水,滑落的水珠将沙发洇成小片略深的颜色。

    他想不出荀起安喝醉的理由。他的倚靠也烫得陈礼知唰地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窗外深蓝色的天幕:“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然后转头便夺门而出。

    荀起安的笑容在陈礼知带上的门发出轻微的“砰”声的那一刻就消逝无踪,脸上失去一切表情。

    初秋的夜晚,微凉的风交织在昏黄的路灯下。道路两旁行人寥寥,寂静空旷的车道上,陈礼知骑着自行车的速度堪称疾驰。

    疾风掠过他的面颊,高高扬起他的发丝。可耳旁的风刮得再劲,发尾舞动得再激烈,也无法消解他胸膛中沸腾汹涌的情绪。

    他从没想过自己与荀起安会有这样的相处进度。欣喜若狂、惊惶不安、不知所措,陈礼知失去了一切定义他此刻心情的能力。

    那封信还静静地躺在他书包的最里层,但他忽然就生出了清晰的勇气。

    他觉得他或许用不上这封信了。

    陈礼知当机立断捏住刹车,干净利落地掉头,比来时还要更快速地原路返回。

    荀起安在一阵带着些许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后的第三分钟,才姗姗打开房门。他的脸上没有疑惑,也毫无惊讶,只是笑得温柔:“找我算账来……”

    然而陈礼知的行为打断了他所有的话语。

    炽热且潮湿的掌心捧上荀起安的脸颊,冰凉干燥的嘴唇也顺势贴了上来。陈礼知本就因为匆忙赶路而气喘吁吁,但还没等缓解,他的气息就更加急促地往对方的脸上扑。

    陈礼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靠近自己,荀起安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颤动的睫毛,以及被风搅得凌乱的垂在额头上的黑色发丝,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知到陈礼知的身体也微微颤抖。

    这或许是陈礼知对他先前那个不明所以、甚至是逗弄人一般的吻的小心翼翼的、郑重其事的回应。

    荀起安没有推开他,只是安静地等到陈礼知紧贴着自己的嘴唇变得温热,等到陈礼知结束这个简单到仅是嘴唇相贴的吻。

    “喜欢你,荀起安,我很喜欢你。”

    陈礼知的手从荀起安的脸颊移到他瘦削单薄的肩膀,牢牢握住。

    荀起安不再笑了,他不露声色地缓慢摘下陈礼知的手,看进陈礼知溢着期许的亮晶晶的双眼,声音却不似往日的愉悦,声调平平:“你是不是误会了?”

    陈礼知身体里一路沸腾的血液在他睁眼看见面前的人的表情时就骤然冷却了一半,他的眼中疑惑渐浓。他搞不明白,明明上一秒主动凑上来亲吻自己的人是他,可这一秒好像忘记一切马上会拒绝自己的人也是他。

    但他没有急于抛出他的质疑,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不忍打破此刻尚还没有变得更糟的局面。

    “我们一直是朋友,不是吗?”

    但下一刻总会到来。

    荀起安顿了片刻:“对不起,刚才是我没有把握住开玩笑的尺度。”

    此刻陈礼知体内流淌着的血液剩下一半的温度也随着荀起安落下的话音消逝了。他浑身僵硬,喉头泛起很酸很冷也很涩的味道,声音像是被来时的风刮成细碎的冰碴,他没头没尾地问道:“喝汽水,也会醉吗?”

    荀起安无言垂眸,不再看他。

    这个老旧小区的楼道里安装的依旧是落后现代智能科技几十年的声控感应灯,此时的它们因为长时间的静默而熄灭,两个人一齐陷入唯余稀稀蝉鸣的黑暗之中。

    荀起安借着黑暗抬眼,陈礼知背对着从楼道窗户投进来的薄薄月光,轮廓在黑暗中被勾勒,他觉得陈礼知或许会离开了。

    接着面前的黑影开始动作,他听见陈礼知翻书包的摩擦声。声控灯太不灵敏,轻微的摩擦声并不能使它亮起。荀起安什么也看不清,他突然很想假借咳嗽唤起灯光。

    “朋友的身份不是阻止我喜欢上你的托辞。”

    灯总算如愿亮起,在陈礼知平静的、坚定的声音中。荀起安没来得及收回,猝然迎上陈礼知满是重量的目光。

    陈礼知那双黑色的眼眸深邃沉静,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没入宇宙繁星。可是陈礼知不知道,它太过纯粹,太过坦率,反而会让荀起安逃得更远。

    陈礼知还是说:“你不用太有负担。”

    荀起安还没来得及分辨何为负担,陈礼知就转了身。他看着陈礼知下楼的背影,他的右手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荀起安并没有看得清楚,陈礼知就融进黑暗,消失在了拐角处。

    独留他不疾不徐的步伐,在空旷的楼道回荡,一声声踏进荀起安的心跳频率。

    世间再度黑暗,再度沉寂。

    陈礼知走出楼道,回头望向从荀起安家的窗口泻出来的微弱光亮,手中捏着那枚信封。

    他还是没能交给荀起安。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陈礼知想,这封信似乎都显得格外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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